顧顏芷一臉淡漠地看著伯爵夫人演戲,其實她根本不在意伯爵夫人。
她走了正好。
“伯爵來了,”忽然有人喊了一聲。
顧顏芷的眉頭微不可見蹙了下,李臨安,據謝晚櫻說他今時不同往日,倒是麻煩。
顧顏芷坐在正位上不動如山看著。
果然不一會兒,李臨安穿著錦衣博帶,大步走進來,這個人也算聰明,直接給顧顏芷行了禮,不過行的是便禮,然後看也不看顧顏芷就道:“不知道攝政王妃和我母親起了爭執,多有得罪,請攝政王妃恕罪。”
顧顏芷露出茫然的神情:“我們起了衝突麼?我倒是不知道,就是令堂身體不太好,還沒給我請安就暈了,你這個做兒子的,也不要直知道忙國事,要多注意母親的身體才是。”
她用一種長輩的口吻,將李臨安的譴責她刁難,變成了李臨安不孝順,竟然連母親身體不好都不知道。
巧妙至極地讓問題轉移到了李臨安的身上,並且毫無痕跡,以至於幾個年邁的官員夫人,都用譴責的目光看著李臨安,李臨安好不容易洗白了點的名聲,就在顧顏芷的輕言細語中跌倒了谷底。
那一刻,李臨安的心裡是動搖的。
豔羅剎名不虛傳,以前只聽過她如何對付霍凌飛,李臨安心裡不以為意,只覺得是霍凌飛蠢,若是自己,絕對不會被一個女子逼得毫無還手之力,但此刻,他的心情不自禁輕顫了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豔羅剎並沒有放過他,而是用一種悲憫譴責的眼神看著他,逼得他一步步走入她設定好的籠子裡,李臨安面對眾人的壓力,只好去攙扶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早已經沉不住氣來,見李臨安躬身扶她,立刻假裝幽幽醒轉,一副驚訝的神色道:“我這是怎麼了?”
李臨安聞言立刻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忙道:“母親,您剛剛暈倒了,是兒臣不孝,竟然不知道母親生了病。”
伯爵夫人忙道:“你哪裡知道這個?國家百廢待興,你忙的是幾萬人,幾十萬人的大事,母親之前並沒有覺得哪裡身體不好,你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這句話也是巧妙,伯爵夫人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一醒來先替兒子找補了一番,為了天下人而不孝能叫不孝嗎?或許還有人不贊同。但接著她表明自己一直很好,就是今天忽然暈倒,所以李臨安不知道這個事情也情有可原。
顧顏芷聞言卻並沒有什麼表情的變化,這讓伯爵夫人有些隱隱的覺得不對勁。
過了一會兒,顧顏芷忽然點點頭道:“其實夫人大可不必如此,您不說,別人還不記得伯爵接手的一千名災民離奇失蹤的事,我想,那些災民肯定是不好意思讓伯爵操勞,所以自行離去了吧?伯爵覺得呢?”
一瞬間,李臨安的心跳都要停止,因為災民失蹤是今早才知道的事情,尚未曾對外宣佈,而他在奏摺上,確實荒唐地宣稱,是災民體恤他辛苦,所以自行離開了。
但是,心裡卻陰沉沉的,一如今日突變的天氣,剛剛還陽光明媚,此刻卻似乎要下起雨來。
他驀然變色,猶如要拼死一搏的困獸一般,猛然指著顧顏芷道:“這個事情本屬於機密,你怎麼會知道?難道是你害死了那些人?”
顧顏芷面對他的苛責,並未露出半分怯懦,而是臉色冰冷地道:“原來這個訊息是真的?如果真是自願離開就好,就怕這些災民突然出現,說出什麼對伯爵不好的話來,不久就是中元節,我記得按照習俗,皇上會開午門出來,和百姓一起歡度節日,也同時是先帝想要讓皇上親自傾聽百姓疾苦,不要被奸人矇蔽的意思。”
她這話一說出來,李臨安心裡的恐懼一時間漲大了最大。
而此刻,他也變得格外的敏感多疑。
餘光裡,他看到所有人都用驚訝和複雜的目光在打量他,這些人對他太熟悉,他以前是個什麼德行,這些人不說,原來並不是忘記了,而是都藏在了心裡。
他此刻才明白過來,不過又在心裡冷哼,不就是畏懼他的權勢麼?只要他穩固靜元帝對他的寵愛,那麼——
忽然,他明白了什麼,背後一下出了層冷汗,剛剛顧顏芷提到中元節,中元節靜元帝出來同百姓同樂,若真如顧顏芷所說,那失蹤的一千名災民忽然出現,以血淚的控訴揭發他,那靜元帝會怎麼做?
他會力排眾議保他嗎?
李臨安猛然看向顧顏芷:“如此的話,那我——”
“你怎麼樣?想和我同歸於盡?”顧顏芷諷刺地哈哈大笑起來,“蠢貨!!!”
她罵出這句話的時候,竟然完全用的上位者的口吻,那麼自然,而充滿了威懾,以至於李臨安一時間都忘記了生氣,就是驚愕地看著她。
這還是顧家那個天真無邪的傻子嗎?還是那個沉默走在傅玄身邊的神女嗎?
他其實真的不大看得起女人,對謝晚櫻是,對顧顏芷更是,他一直覺得她不過是傅玄身邊的一個傀儡,就算武功厲害點,膽子大了點,但到底有勇無謀,只是被傅玄教導著成為他殺手的一把好刀。
但現在看向上方,伸縮自如,傲視眾人的顧顏芷,他忽然有一個荒唐的念頭,他錯了,可能錯得離譜,顧顏芷從來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她所的話做的事,都只是因為她自己想。
而著通身的氣派在說明著,她就算沒有了傅玄,依然能成為站在最高處的那個
李臨安用力地擺了下頭,將自己不切實際的思想甩到一邊,強忍著心悸顫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顧顏芷忽然勾勾手,讓他過來點,然後用只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你替皇上做了那麼多壞事,當時事非常時期,自然需要你這樣的劊子手,但現在皇上回到上京,他要做的一個仁慈明君,而你們還沉浸在舊日為所欲為的舊夢裡,以為皇上還和往日一樣縱容你等行事?卻不早知道,自己早就上了狗頭鍘的生死命運裡。”
“你說,是皇上?”李臨安不敢置信地連著退了幾步,“皇上——想殺我!!”
顧顏芷冷冷地看著他,猶如看著一個跳樑小醜,一句話都沒有說,她也不屑於同蠢貨說太多話。
“不,不會的,你騙我,你,你想挑撥我們君臣的關係,”李臨安按著不斷髮熱的額頭,腦子裡亂成了麻。
而顧顏芷卻是低頭輕聲念著一首大家耳熟能詳的詩詞:“飛鳥盡,連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你閉嘴,你閉嘴!!”明明她唸的聲音也不大,李臨安卻覺得彷彿重錘一下下砸在他開始軟弱的心裡,又彷彿喪鐘在尖銳的鳴叫,刺耳極了,讓他情不自禁大聲地失態的叫她閉嘴。
顧顏芷果然沒有再說,只是用一種悲憫奚落的目光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死人。
李臨安再也待不下去,他狠狠地瞪了顧顏芷一眼,扶著伯爵夫人道:“娘,這個女人瘋了,我們走。”
眾人剛剛聽到顧顏芷指出李臨安弄銩一千災民,還不是胡說,李臨安竟然沒有反駁。
而此刻,又見顧顏芷只和李臨安說了幾句悄悄話,他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心裡莫名的有些害怕。
顧顏芷著女人怎麼著可怕?
她就說了一句話而已,將好好的一個茶話會變成了煉獄一般。
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敬畏,但也有人蠢得不行。
太妃身邊的一個女官道:“太妃您也太縱容兒媳婦了吧?她剛剛出言欺負伯爵和伯爵的親孃,著伯爵也是皇上親選的,太妃難道不管教一二麼?”
太妃聞言,覺得有理,而且剛剛顧顏芷不還說了,只有她可以免除禮節,因為她是長輩麼?
太妃心裡熨帖,心裡想,任憑你再厲害又如何,一個孝字大過天,別說你來,就算傅玄來了,我讓他跪,他也不敢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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