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歪斜如折柳,成何體統?須知宮規第一條——立,要如青松挺且直,坐,要似磐石穩如山!”
楊婉因猝不及防被打,十分惱怒。
“你這是做什麼?”
秦九娘冷哼,“在本官手底下受過教導的世家貴女,最多不足一月,便能脫胎換骨。楊二姑娘你出身不高,禮儀本就學得不好,七分穩當、三分恭敬,姑娘連十中之一都未能領悟。如此敷衍行事,懈怠憊懶,何日才能大成?”
她能在宮正司待下去,靠的就是這份能耐。
楊婉因再這樣下去,豈非砸了她的招牌?
“雖然本官也並不理解,你這樣的家世連秀女選拔都過不了,有什麼需要學習宮規禮儀的必要。但畢竟是淑妃請太后娘娘讓本官來的,本官便有責任教會你這些禮儀。”
作為宮正司的掌事之一,她教導過太多世家大族的女子,乃至公主郡主之流,她看不上的可不止楊婉因。
楊佩寧即便貴為淑妃,在她心中身份也還是不夠尊貴的。
只是身為宮中人,她需要給嬪妃們這個面子。
但給這麼一個小官之女教習,實在是辱沒她的身份。
秦九娘自然不會埋怨太后,只是心裡對淑妃略有不滿。
“一連這七八日了,本官瞧著你還是學不會這三跪九叩,便先學奉茶吧。”
待茶盞端了上來,她一看楊婉因端茶的姿勢,又皺了眉頭。
秦九娘語氣嚴厲,“手肘要抬平,掌心需虛握。這茶盞不是粗陶瓦罐,是要呈給貴人的聖物。”她鬆開手,後退半步審視,“記住,每一個動作都要像刻在骨子裡——站有站相,跪有跪儀,連呼吸都得按規矩長短!”
她用戒尺敲了敲廊柱,“申時一到,若茶盞裡灑出半滴水,就去長廊上頂著這盞跪到戌時。宮規森嚴,容不得半點懈怠!”
楊婉因看了眼天色,震驚不已,“申時?你的意思是我要託著足足兩個時辰?!”
秦九娘瞥她一眼,似乎在嘲笑她的大驚小怪,“自然。這深宮之中的嬪妃宮女們,哪個不是這麼一步步來的。”
語罷,她忍不住譏諷,“果然是小門小戶出身,連端個茶盞都不會。真不知從前這十多年,你的規距禮儀和教養都學到哪裡去了?”
聞言,忍了好幾日的楊婉因終於爆發。
“砰”地一聲,茶盞摔落在地,碎成好幾片……
“我確實是小官出身,可到底還是個官家女,而你再自稱本官,也不過是宮中奴婢而已,你有什麼資格評判我的禮儀和教養?”
秦九娘被這劈頭蓋臉地罵驚得怔愣在原地。
反應過來後勃然大怒。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她自打做教導禮儀姑姑開始,上至皇后下至官家女,沒有哪一個不對她恭敬禮讓的。
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人如此指著鼻子罵。
她氣得戒尺就要往楊婉因身上打,楊婉因連忙拉人來攔。
那戒尺便直直落在雙兒胳膊上去,力道一點兒都不輕,雙兒瞬間吃痛,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秦九娘一愣,楊婉因也是一怔,下一刻,一聲暴喝響起。
“這是在做什麼!”
秦九娘扭頭過去,才見到一抹明黃色的衣影,便驚得連忙跪倒下去。
“陛……陛下……”
崇慶帝親眼見到楊婉因拉了一侍女去擋打的場面,一時間頓覺割裂。
他將目光轉向秦九娘。
“身為禮儀姑姑,無故責打官家女,這是誰給你的權利?!”
平日裡如何巧舌如簧的秦九娘現在怔怔不敢言,甚至不敢說是楊婉因無禮在先。
楊婉因還怔愣在被撞破陰暗面的尷尬中,亦難開口。
這個時候,雙兒不顧傷勢,跪著上前,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其中,省略了楊婉因懶惰懈怠的事情。
崇慶帝雖不滿楊婉因與曹進之事,但楊婉因對他,到底是不同的。
他怎麼可能容忍一介婢女欺辱到楊婉因頭上去。
何況,宮正司是監管六尚二十四司的所在,若是宮正司的人都如此拜高踩低,那這後宮也必定是一團亂麻了!
崇慶帝當即下令革除秦九娘在宮正司一切職務,並將人逐出宮去不再錄用,並揚言要讓太后徹查宮正司毒瘤。
至於新的教引姑姑,或許是怕楊婉因再受到不公對待,崇慶帝從御前親自撥了人來。
來的還是位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