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她受不了苦練不下去,陛下也不能說什麼。”
有問題的,只會是楊婉因。
槐序疑慮,“可若是她能夠堅持下來,豈非就是替他人做嫁衣了?”
楊佩寧卻篤定,“要一個驕傲的人學著如何恭順、循規蹈矩,幾乎是天方夜譚的。”
莫說楊婉因這樣自小看過四書五經,思想眼界比尋常女子開闊不少的才女了,就是她剛入王府的時候,日日夜夜聽著禮儀姑姑口中的規訓詞,也一度對著宮闈生出深深的絕望。
在這世道,尤其是這皇室之中,女人不是人,是男人完全的附庸品。
可她已經步入這裡,若想活下來,便必須將這些規訓詞銘記於心,並時刻謹遵。
想活得好,更得融會貫通,將這些東西納入骨髓,將自己塑造成皇帝滿意的一件宮廷藝術品。
若是可以,她不希望將自己曾經討厭接受的東西強加於人。
但這就是後宮。
而對於願意對親姐姐痛下殺手,又害死外甥和外甥女的兇手楊婉因。
她會不惜任何手段,不帶一絲憐憫。
當日午後,扶桑這個倚華宮掌殿宮女就抱著才出生不久的小公主到了慈安宮。
太后正在禮佛,聞聽公主來了,經書就扔了湊過去看。
彼時德妃也在,望著襁褓中已經慢慢學會睜眼睛看人了的妙儀,兩顆心就軟成一灘水。
“淑妃生得好,小公主也粉雕玉琢的,可愛極了。”
太后欣喜得不像話,若有若無地點了德妃一句。
“你若是什麼時候也能生這麼一個出來,哀家就心滿意足了。”
德妃笑著借小公主插科打諢,就是不正經回答太后的問題。
搞得太后也很無奈,索性不管她,只去逗弄小公主了。
一高興起來,聽扶桑說起淑妃想要個教導姑姑,二話不說就給了,還給了宮正司最有資歷的幾位之一,名叫秦九孃的。
最有資歷,顧名思義……也是打人最狠,最一絲不苟的。
楊佩寧忙不迭就將人往霓裳殿送了過去。
秦九娘到廊簷下的時候,楊婉因正臨窗傷神,手裡拿著本《怨郎詩》,嘴裡念著句: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秦九娘還沒進門先聽到這句,下意識先皺了眉頭。
宮中女子須以厚德端莊為首,讀書也都讀《女戒》《女訓》之類的,教導女子要溫柔和順,進退有度,且將夫君視作天,從始至終以敬相待。
這樣埋怨丈夫的詞曲,在宮中,幾乎可以列作禁詞了。
可楊婉因竟然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念出來了!
秦九娘對楊婉因的第一印象很差。
但她仍然守著規距,先站在門口,看向雙兒,“請姑娘先行通報。”
雙兒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笑吟吟地向她行了福身禮,“姑姑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而後緩步入門通報,一舉一動很是令人賞心悅目。
秦九娘緩緩點頭。
楊二姑娘雖不算端莊,但這倚華宮的宮人倒是懂規矩的。
沒多久,便有人出來。
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而後詢問,“你就是淑妃指過來教導禮儀的姑姑?”
秦九娘立刻皺眉,佈滿皺紋的臉上幾乎要刻上“不滿意”三個大字。
雙兒見狀,連忙出聲,“菊韻姐姐,這位是宮正司的秦姑姑,太后娘娘親自從宮正司指來倚華宮的,萬不可怠慢。”
聽到是太后指派,菊韻這才收斂了些許傲慢。
“進來吧。”
誰知秦九娘不僅沒動,反而用那雙如鷹一般的雙眼注視著菊韻。
“身為貼身宮女,毫無禮儀可言!本官看這位姑娘也實在該去宮正司走一遭了!”
菊韻聞言,十分的不服氣。
她可是二姑娘的貼身婢女,哪怕是陛下見了她也是溫和帶著笑的,這區區一個宮正司姑姑竟然對著她大呼小叫。
雙兒生怕秦九娘來第一日就吵起來,連忙打著圓場。
“秦姑姑勿怪,菊韻姐姐不是宮女,而是跟著二姑娘一同入宮的侍女。”
聞言,秦九娘皺著的眉頭卻沒有緩和下來。
“再不是宮女又如何?入了宮就該謹遵宮規!”
雙兒連連稱是,“姑姑說得是,菊韻姐姐也是第一回見宮正司女官之威,有些不做所措了,姑姑勿怪。”
於是親自引著人入內,又私下拉了菊韻說話。
菊韻起初還哽著脖子不滿意,後面聽到宮正司女官連皇后都能訓誡的時候,這才啞火乖了起來。
雙兒長舒一口氣。
娘娘說了,秦九娘不會在霓裳殿待太久的。
好不容易有一個可以學習宮妃禮儀的機會,她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今天不管誰來了,都不能阻止秦九娘教導二姑娘學習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