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蜜糖,她之砒霜

第45章 孩子的爸爸,是…你?

“……”孟瑤愣了一下,原本心裡還蒸騰著的怒氣,被這個男人一壓,也暫時沒有爆發了,“一個多星期之前。”

“上次你們來這家醫院是做什麼?”

“……做人流手術。”

“她並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對不對?”

“難道你知道?”孟瑤奇怪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是我。”

“……”孟瑤驚得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你說什麼?!是你?!那天晚上進她房間的色狼是你?!”

容修重新轉頭,看向手術室,沒有再搭理她了。

他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睛,然後才重新睜開——

眼底,依舊是血紅一片。

在榮華醫院看到她的那天,他想到這家醫院的婦產科尤為著名,所以不是沒有過懷疑。

只是……爾後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帶她下水時,她說自己來大姨媽了之後……他便打消了疑慮。

只以為她有什麼事要瞞著自己去辦。

沒想到她真的是懷孕了……

這麼大的事,她知道的時候會有多慌張,多害怕,多無助……他現在已經不願再去想象了……

眼前忽然多了一個東西,是一張紙。

孟瑤一手捏著自己半開的小揹包,一手把那張紙遞得離容修更近了一點——

“這是……她之前做的B超單子。醫生給我的。她自己沒看過,我怕她害怕,所以也沒拿給她看。”

容修接了過來。

黑白的頁面上,兩團小小的白點,靠在一起,像是相互依偎取暖。

下面有B超醫生的檢查結論——

宮內雙胎。

雙胎……

原來他和她失去的,不止一個。

痛苦,加倍。

呈幾何倍數往上瘋漲。

容修把那張紙捏到了嚴重變形,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突出,如同隨時會拉斷的弦。

許久許久之後……他才指尖舒展,把那張紙輕輕地撫平,放回自己的西褲褲袋裡。

繼續地,保持著無邊無際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

窗外從白天到黑夜,又到了第二個白天。

手術室門口的燈才終於滅了。

移動病床上方掛著好幾個吊瓶,床上的人埋在雪白的被子裡,小小的一團,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呼吸微弱,幾乎看不到她胸脯的起伏。

白夜蕭走在最前面,“腦震盪,口腔內部嚴重破裂,尾椎骨骨裂,指骨骨折,淤傷無數,還有,流產……接下來七天都是危險期……”

說到最後,見過大風大浪的其他醫生們都不忍心聽不下去了。

這不是重傷,這簡直就是殺人!

做手術的時候,還有幾個小護士當場沒忍住,哭出來了……

孟瑤繃了一晚上,也哇地大哭,撲過去要看夏念兮。

卻被容修輕輕地往後一扯。

他上前,穩穩地捏住了病床的欄杆,從醫生手中接過讓他一夜之間明白了什麼叫做心疼到骨子裡的姑娘,然後往早已留好的VIP病房那邊帶。

“總裁。”易城迅速跟了上去。

容修推著病床走到病房門口,然後才轉身,對他平穩地道,“告訴老爺子,我出差了,帶著夏念兮一起。一個月之後才能回家。這一個月內,我誰也不見。”

“是。”

“封鎖所有關於夏念兮的訊息,媒體上,人言中,我不要聽到任何關於她流產的閒言碎語。”

“是。”

“另外,”容修眼神沉沉的,眸光裡有一種拉著全世界陪葬的狠戾,“斷了夏家所有的生意。告訴商場上的那些人,誰再給夏茂青生意做,就是與我容修,為敵。”

....................

疼……

漫無邊際的疼……不是從外面滲透進來的,而是從骨縫裡,往外鑽。

明明身體底下的被子都很柔軟,卻還是一會兒像在熔爐裡被烤,一會兒又像是在冰山下被封凍,冷熱交替的身體,渾身都在顫抖,大汗淋漓。

痛的感覺像是有人拿著火在灼燒自己的末梢神經,讓人想要尖叫,卻又無法躲開……

但是張嘴,喉嚨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一聲都沒有辦法發出……

夏念兮覺得自己在透過一條幽深漫長的隧道,越走越黑,把光明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話,那聲音聽起來很憤怒,卻又帶著悲傷——

“誰準你就這麼睡過去的?你還欠我……”

欠他什麼?她聽不清楚了,昏昏欲睡……

好像又有開門聲和腳步聲傳來,緊接著,還是那把聲音——

“不是說她的危險期只有七天嗎?現在十天了,為什麼還不醒?!”

她聽不清楚來的人是怎麼回答的,緊接著,又墜入了漫無邊際的黑暗……

手術後的第十天,就這麼過去了……

氣溫急轉直下,黑夜一天比一天漫長。

到了第十五天的時候,那道聲音還在耳邊,重複著同樣的話。

一遍,又一遍。

然後,她輕輕地動了動手指,想要掀開眼皮去看,到底是誰在她耳邊一直這樣耐心地嘮叨,讓她每次在想走向更深的黑暗的時候,都會被吵得無法前行……

努力地掀開眼皮,卻也只能半睜,眼裡是一片模糊。

看不清是誰,可是,她卻很快地被抱入了一個挺括的胸膛。

很熟悉的氣息,很熟悉的心跳,環繞住了她。

還有很輕柔的動作,拿著棉花棒,往她的唇瓣上沾水……

全身的痛,好像輕了一些,她再次閉上眼睛,呼吸均勻的睡去。

第二個十五天之後,氣溫直接跌破零度,入冬後的第一場雪終於飄飄灑灑地落了下來。

夏念兮已經能夠下地,短距離地走動了。

只是她醒來之後的三天,病房裡的氣氛,出奇的詭異——

除了例行檢查的醫生和按時來給自己換藥的護士,她唯一能夠見到的人,是容修。

自己怎麼出的夏家祠堂,怎麼到的醫院……她一點都不記得了。

問他,他卻並不應她。

無論她說什麼,容修只是沉默地待在病房裡,像是在陪著她,又不那麼像。

病房裡的氣氛,凍得像結冰的貝加爾湖。

入夜。

她吃了藥,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再次醒來,下意識地往病房的沙發上看——

一貫坐在那裡的容修,卻不見了。

有風吹進來,拂起落地門後的紗簾,她看到了陽臺上側對著自己的容修。

他正捏著打火機點火,修長的五指拱起,把火苗圍住,像在無邊黑夜裡,唯一發亮的小燈籠。

但外面風雪實在太大,他點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夏念兮伸手,按亮了床頭的小檯燈,“你可以進來抽。”

她的聲音還很沙啞,像被壓路機碾過似的。

容修頓了頓,滅掉了打火機,把煙放回口袋裡,然後進了病房,神色平靜,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

夏念兮想了想,又道,“今晚,要不讓瑤瑤來陪我吧?你在這裡……”

他一句話不說,會讓她心慌。

容修坐回沙發上,抬眸看她。

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那張小臉已經清瘦得只剩自己的半個巴掌大。

夏念兮見他這樣看自己,頓覺壓迫,再次扯了扯依舊腫著的嘴角,“那你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好不好?我睡了,晚安。”

她又打算重新躺下去,然後,病房裡就響起了一道沉沉的,沙啞的聲音——

“夏念兮,你到底在怕什麼?”

“……”她捏著被子的手一緊。

容修起身,目光黑沉地壓在了她的臉上,“你在怕什麼?還是,不敢相信什麼?”

“……”還帶著病氣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絲茫然,她不敢相信什麼?

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容修朝她走過去,雙臂撐在她的肩膀兩邊,壓在了床頭的柱子上,黑眸沉靜,“告訴我,你怎麼才會去相信一個人?”

夏念兮愣住了,片刻,才抿了抿唇,“我沒有不相信誰吧?”

“你誰都不相信。”他伸出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迎視自己,“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對你好,你不相信會有人願意讓你依靠,你不相信,你自己值得被人珍視……”

濃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夏念兮手指緊摳住了床單,“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誰都不相信,把自己封閉起來,別人的任何好意,在你看來,都是會傷害你的前奏。所以遇到任何事,都不會開口,向別人求助。這樣的日子,你還沒過夠?”

他的語氣,似有一些譏諷,更多的,卻是遺憾。

一種像失去了很多很多,已經無法彌補的遺憾……

夏念兮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在遺憾什麼,心卻被他的話擊中了似的,彷彿掩蓋了十幾年的情緒,最深層的恐懼,就這樣被他毫無顧忌地揭穿。

別人對她好,她從來不敢相信是真的。

有次過生日,夏若雪主動拿來了一個蛋糕給她,說請她吃。

新鮮的奶油蛋糕,香氣陣陣撲鼻,當時不過才八歲的夏念兮以為姐姐終於接納自己了,可是,她吃了蛋糕之後,當天晚上就上吐下瀉,若不是被爺爺發現,很有可能就脫水而死……

那時候小小的她就知道了,如果別人無緣無故地對她好,那是陷阱。

不可以相信……

容修低頭,大手撫上了她的臉,聲音很輕很輕,“你要把你自己陷在那樣的童年裡多久?你真的,已經脫離了夏家,擺脫了他們給你的一切了嗎?”

夏家兩個字讓夏念兮猛地清醒,眼裡的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驚惶,“我已經出來了!”

她早就已經擺脫了那個家了!

“你看起來對什麼都若無其事,其實比誰都在乎自己過去在夏家的那些生活,所以,你現在,誰都不相信,誰都不依靠!是不是這樣,嗯?!”

夏念兮全身顫抖,捏著被單的手骨節已經泛白,嗓音沉了下去,“不要說了!”

“你以為你做回了自己,其實,你還是那個被他們打造出來的夏念兮,根本沒有變過,你永遠都沒有辦法脫離夏家,是不是?!”

“我讓你別說了!住口!”夏念兮全身顫得更加厲害,伸手狠狠地去推他,“不許說了!”

她不是,她已經做回自己了,她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夏念兮了!

她也不想跟夏家有任何的瓜葛!

“那你有沒有試圖去相信過別人?你沒有!”

“……”夏念兮全身顫得更加厲害,抓住枕頭狠狠地朝他砸了過去,臉色蒼白,驚慌失措。

他卻還不肯停——

“你六歲進了夏家,是被你的母親送回去的。從那以後,她就進了監獄。你覺得自己身邊的人沒有一個在乎你,根本不會幫你解決任何你遇到的問題,所以,你才會在懷孕之後,選擇了對我隱瞞!”

他這一個月以來沉澱的的傷痛,沉默,在這一刻,全部地爆發了出來。

懷孕兩個字如同一記重拳,狠狠地打在了夏念兮的頭上,打得她暈頭轉向,“請你立刻閉嘴!”

她伸手,捂住她已經空空蕩蕩的小腹,她目眥欲裂。自己懷孕了為什麼要告訴他?她有什麼立場去告訴他!這個男人,實在太過莫名其妙!

“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是不是很恐慌,很害怕,很無依無靠?”

“……”夏念兮雙目猩紅,從床上撲起來,用了康復之後那微弱的,卻是全部的力氣,狠狠地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我讓你別說了!”

打完之後,尚未完全康復的指節硬生生地一痛,她臉色一白,手指蜷了蜷,抖地更加無法自控。

容修雙拳緊捏,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她手指的紗布上抽離開,看向別處——

“我為什麼不能說?!”他怒斥,雙目猩紅,“我對你說過的那麼多的話,你從未相信過一個字,所以,即便我三番五次地問你,你有什麼事,你也選擇對我撒謊。所以你才會失去孩子,失去我們的孩子!”

我們兩個字,如一道驚雷劈開下來,讓夏念兮頓時愣在了那裡,“你說什麼?我們的孩子?我們?孩子的爸爸……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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