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玦什麼都沒說。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陳紓音沒躲。她看向他,目光有些潮溼,“怎麼了?”
“……沒事。”他說,“很聰明。”
跳轉綠燈。他撤回手。
車開到電臺門口。
出來時謝明玦問是不是送她回家,陳紓音說想去電臺拿份資料。
她看一眼時間,說:“我得走了。”
“去吧。”
他側身過來,手背擦過她的外套。距離拉近,她聞到他身上一抹冷香,很難描述這種氣味。
清脆的一聲,安全帶解開。
“要不要等你?”他這樣問。
“不用,還不清楚要多久。”
謝明玦嗯了聲,“改天再約。”
似乎有什麼東西徹底改變了。她說不清,但她並不抗拒。
她想隨波逐流一次。
下車前,陳紓音說:“那你有需要的時候找我。”
有需要確實是個模稜兩可的詞。
她似乎很能代入新角色。謝明玦一怔,啞然失笑,說“知道了”。
夜裡溫度依舊料峭。說完再見,陳紓音攏緊外套,快步往電臺大樓走。
她突然想到該怎麼形容他身上的氣味。
冷又潔淨,像春夜的風。靠太近的話,容易讓人心臟驟停。
*
蔣牧那邊的贊助合約告吹,但沒有人再找陳紓音的麻煩,逼迫她離職。一週後,她甚至拿下了非遺欄目的主持資格。
那天早上李裡開啟電腦,哎喲一聲,“小陳,可以啊。”
“怎麼了?”她茫然抬頭。
李裡還沒說話,聞玉呼哧帶喘地跑進來,“快快快,收郵件!”
陳紓音重新整理收件箱,最新一封是非遺欄目競聘結果,發件時間昨晚八點多。聞玉衝她眨眨眼,“趕緊看呀!”
郵件不長,參與競聘的共十二人,分數從高到低依次排布。陳紓音微弱領先第二名0.6分。
正文裡最後一段話:經專家評審慎重討論,本著公平公開原則,由播音一部陳紓音,擔任非遺欄目主持工作。
“真的是我?”
陳紓音還是不敢相信。競崗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麼風聲,陳心棠直接沒出現。她不清楚其中原因。
“懷疑什麼!這都是你應得的。”她給陳紓音一個熱烈的擁抱,壓低聲說,“以後不用上晚班了,高不高興?”
陳紓音眼眶有點熱。
她忍不住笑,“晚上出去吃飯嗎,我請客!”
聞玉兩眼放光:“古北新開一家日料自助,吃498那檔,有松葉蟹!”
陳紓音說沒問題。
新店大排長龍,兩人下午藉著採訪名義翹了班,五點半準時殺到店門口,搶到了第一批的進場券。
三杯清酒下肚,松葉蟹還在冰水裡泡著,陳紓音眼神都迷離了,她撐著腦袋說:“阿玉,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聞玉實習快到期了,陳紓音知道,這階段她罵罵咧咧的,快把招聘軟體刷爛了。
他們這種學校、這種專業出來,總有些清高的自負,覺得是能幹一番事業的。卻不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特別在申市這樣的城市,海歸名流數不勝數,文憑丟進求職浪潮裡,很多時候連個響都聽不到。
聞玉說:“先找。反正房子還沒到期,放低要求總能找到的。”
陳紓音點點頭。她臉紅撲撲的,“哪天我當了臺長,就把你招回來。給你買套房子,交五險一金。朝九晚五週末雙休。”
聞玉笑瘋了。
“那徐主任見到我,不得點頭哈腰?我可是你的親信啊。”
“呵。整天讓主持人出賣色相,徐主任這種職場毒瘤,我上任第一天就開了他。”
聞玉一掌拍在桌上,“開!馬上開除!”
聲音大得像要真的開除誰似的。
年輕女孩的話題大多波瀾壯闊,到後來又消散在靡靡紅塵。很多年後陳紓音再路過電臺大樓,看著通明的燈火,想到那些很難再見面的人,都會想起今夜。
後來的事陳紓音記不太清了,她只記得聞玉也喝得亂七八糟,抓了她的手說,她要儘快找到工作,她不想離開這裡。
誰想離開這裡呢?
申市,十里洋場,繁華迷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