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紓音發完那條“生理期還沒走”,對面長久沒有回覆。
她熄屏,把手機放到一邊,有些出神。
“是謝明玦?”施燃突然問。
陳紓音心不在焉嗯了聲,回答完才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
施燃說她住院那天晚上見過。
那天之後,沒聽說兩人有什麼進展,她本以為這事就這樣過去了。
“你們……”施燃不知道該用什麼詞,想了會才說,“在一起了?”
在一起三個字實在精準。
不及“戀愛”,又定義了比朋友更親密的關係。
陳紓音說:“我也不知道。”
又說,“可能是。”
施燃默了默。無端想到她們第一次在港城見面。
那年,陳紓音剛剛十九歲。
和聞玉一起,作為優秀學生,到港大新聞系交換半學期。攝像課要交份影片作業。聞玉和陳紓音一組,去尖沙咀文化中心附近採訪街頭歌手。
那晚,因為不知道施燃幾點結束,兩人靠在維港邊的的欄杆上等到犯困。聞玉支著頭,“你說她該不會要唱一晚上吧……”
話沒說完,歌聲突兀地停了。
一箇中年男人衝上去,拽著施燃的頭髮,嘴裡不乾不淨,喊著什麼給錢不給錢的。
聞玉想拉陳紓音看,轉頭,人消失了。
施燃至今都忘不了那個場面。
維港邊上多的是看熱鬧的人,連保安都在觀察,是否真到了“非阻止不可”的地步。
陳紓音個子還沒她高,路燈照得她髮色發白。她擋在她面前,手指緊緊攥著,聲音卻再鎮定不過。
她說“已經報警了”。
看似柔弱的女生,身上是有一股勁在的。她一直這麼覺得。
施燃若有所思:“真這麼喜歡他?”
問題過於直白,陳紓音很久沒說話。她看著窗外不存在的“景觀”,半晌才開口,“燃燃,你知道灰姑娘的故事嗎。”
“嗯?”
陳紓音笑說,“我和她一樣,收到了邀請卡。”
她是陳家最不見天日的小女兒。
工作是可以隨隨便便被奪走的。
住在逼仄、電線環繞的弄堂裡,下雨天,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走得再小心,鞋上的泥點也會弄髒陳家新鋪的地毯。
可謝明玦將一張舞會邀請卡遞到她手上,給她水晶鞋、邀她共舞,很隨意的問了她句“來不來”。
為什麼不?
命運一個晃神向她伸出手,她就要抓住。
哪怕是限時的。
施燃安靜許久,有些悵然:“灰姑娘的舞會十二點結束。”
陳紓音說她知道。
她也從沒奢望長久。
桌上手機振了下。陳紓音開啟看,對話方塊裡有新回覆:【快到了。】
快到了?不是告訴他今天……
想了想,敲字進去:【我下來。】
“幫我和聞玉說一聲,下回再聚。”
施燃笑她“有異性沒人性”。
陳紓音不否認。拿上外套,往樓下走。
“……紓音。”施燃叫住她。
“怎麼了?”
“那群公子哥沒真心的。玩夠了趁早抽身。”
陳紓音嗯了聲。
晚上九點,長樂路燈火交融。謝明玦支著頭,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正等最後一個紅綠燈。
視線停頓,眯眼看清對面路口的人。
她很安靜,站在明與暗的分割線上,沒什麼存在感,與整條街的紙醉金迷格格不入。
陳紓音無疑是美的。
這種美不帶攻擊性,很容易給人安靜和懂事的錯覺。
幾天前在LIM,原本只想嚇唬她別在外面口不擇言,她卻一口答應“跟他一段時間”,出人意料的柔和、順從。
黑色賓士緩緩駛近,將她腳下的路籠成一團白色。很不起眼的車牌,陳紓音愣了下,沒動。
副駕車窗降下,謝明玦笑著看她,“上車。”
陳紓音這才拉開門坐進去。她忍不住問:“……你到底有多少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