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她連做夢都只說租
從大學起,陳紓音沒再用過家裡的錢。對她武斷的判定,只覺得好笑,“我這樣的人?”
溫倪說,就是城裡人嘛。
陳紓音沒再搭腔。路過梧桐區,女孩兒指著其中一個陽臺,“聽說那套房子,原先租給了一個外教。後來多鄰國軟體火了,外國人失業,只好退租了。”
陳紓音驚訝之餘又覺得好笑。
很明顯是中介告訴她的模版話術。
“你想從宿舍搬出去?”
“怎麼可能。”溫倪擺擺手,“但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在申市立足。租一套像這樣的房子。”
那是一個夜晚。月亮淡得快要消失。
她連做夢都只說“租”。
陳紓音忍不住,終於壓抑著哭出了聲。
*
第二天傍晚,所有人在一樓大廳,等司機過來,接去機場。
謝明玦跟沈東庭外面抽菸,周桐也在。
隔著一段玻璃,陳紓音在裡面看著,神情漠然複雜。
太和諧了。
和諧到她都覺得匪夷所思。
沈東庭還是那副狂妄樣子,帶點薄笑。周桐站在一邊,沒什麼表情,聽到他說什麼,只淺淺地應。
兩人看著竟有幾分恩愛。
陳紓音微諷地轉過了頭。
江衡辦完手續過來坐著,他嬉皮笑臉,“陳妹妹,真對不住。原本想讓你們多玩幾天。出這事兒,掃你們興了。”
陳紓音說沒關係。
大堂裡還有兩個面生的老人,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面色枯敗,形如枯槁。
陳紓音問:“他們是誰?”
江衡說:“溫倪的父母。”
陳紓音迅速低下頭。手止不住的抖,不敢再看。
“老沈也算仁至義盡。這倆老的,加上他們待業在家的兒子,下半輩子至少是不愁的。”
謝明玦推門進來,手背碰碰她的臉,“車到了。”
回機場的路上,陳紓音一言不發。提前吃過暈車藥,但見效甚微,經歷幾十個S彎過後,她讓司機停車,開啟車門,蹲在路邊,吐了。
拱起的身子像個蝦米,額上一層冰涼的汗。
謝明玦下車,擰了瓶水給她,“怎麼暈這麼厲害?”
陳紓音搖搖頭。
回去的飛機上,周凜和江衡商量下回去哪玩。周桐和沈東庭湊在一塊講孩子的事,要上幼兒園了,到底留在申市還是去北京的姥姥家。許靳閉著眼睡覺,一副事不關己的做派。
陳紓音茫茫然看著窗外。
雨停了。雪也停了。萬米高空上一片漆黑。
她想起什麼,低頭,在搜尋欄裡打了“溫倪”兩字。
最新的那條還是畢業典禮。有校園網記者拍下了照片,女孩子站在臺上,神采飛揚。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資訊。
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抹去。
她的名字、她的結局,悄然隕落,被深埋在了那場大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