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中的蠟燭在這個時候也只剩下了最後一丁點,在我的掌心融化成一灘燭淚,具有高度腐蝕性的液體燙壞了掌心的面板,在我陷入昏迷之前,腦子裡只想著一件事,完蛋了,手燙壞了以後再也不能上手術檯了。
我的意識就這麼墜入到一片昏暗之中,很快的,有光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潑灑過來,照亮了我的視野。
很多人穿著黑衣,披麻戴孝在我眼前來來回回,看佈置,像是個靈堂。
有人哭,有人跪,也有人敷衍了事,走個過場。
唯有一對眼熟的夫妻,帶著個孩子,悲悲慼慼,真情實意。
我在腦海裡搜尋了一下,想起來,哦,這是那個昏迷的小孩子那一家人。
可他們為什麼要來給我下跪,給我哭。
我心裡咯噔一下,難道我死了?
靈堂下方,孩子媽哭得快要昏厥過去,靠在丈夫懷裡。
一個面貌模糊的人蹲在小孩身邊,給了他一塊點心樣的東西。
“茂茂乖,這是外婆留給你的,拿著。”
小孩兒聽話的吃了。
我極力想看清楚那個面貌模糊的人是誰,可面前的景物就如同一片被吹風吹皺的水面,盪漾起粼粼波光,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擠壓重疊的樣子,最後一個浪頭猛虎下山般的向我砸了過來。
再睜開眼睛,只有一片潔白的顏色。
這裡是病房。
“劉小楠?”
陳樹賤嗖嗖的聲音提醒著我已經回到人間。
他那張嘴跟爆米花機似的,叭叭叭個沒完:“王主任他這怎麼回事?怎麼睜眼了沒反應?是不是傻了?你們醫院能治嗎?”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這位兄弟是個這麼熱心腸的人,有些感動。
陳樹情真意切道:“王主任您可千萬得治好他啊,住院費還是我給他墊付的,他得還我啊!”
感動個P!還是那個配方,還是那個陳樹,我想挑起來打他!
可是,我這個時候也發現了我的不對勁。
我不能動了。
明明可以看到,可以聽到,腦子清醒,可我的身體就像是和我的大腦脫離開了一樣,連我自己都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
我……癱瘓了?
不對啊,就算是癱瘓,既然我醒來能看能聽,那我最起碼該知道自己眨沒眨眼吧?
可是我連眼皮動不動都感覺不到!
我正惶惶不安著,王主任低頭玩要,那掛著油光的大臉充斥著我的視野。
他嚴肅仔細的盯著我觀察了很久,最後問我:“小劉,你能聽到我們說話對吧?”
我多想回答他一句,哪怕只有一個字,一個不成字的發音也行。
可我做不到!
王主任豎起一根手指,在我眼前從左到右,從右到左的移動了兩次。
我的視線牢牢的黏住那手指,跟著它來回。
王主任長出了一口氣:“醒了。”
“醒了怎麼還一副傻子樣?”陳樹嘀嘀咕咕的湊近,把王主任擠開,我終於看清楚,他臉上又換了一塊新紗布,神色焦慮不安,“劉楠啊,能聽到哥哥說話嗎?你銀行卡密碼多少,先把哥哥給你墊付的住院費和醫藥費還我行嗎?”
雖然我感覺不到,但是從他的動作來看,他拍了我的臉好幾下,好像還在掐我的鼻子。
我自己倒是沒有窒息感,王主任從旁邊伸手過來,阻止了他。
王主任訓斥他:“你想憋死他?!”
“萬一有點刺激他就能動彈了呢!”陳樹摸摸鼻子,看樣子對於沒問出我銀行卡密碼這件事特別失望。
我剛醒來意識到自己情況的時候,還寄希望於他們倆能有什麼辦法救我。
可現在看這倆人都不靠譜的德行,我懷疑我是不是這輩子就這樣,只能這麼癱在床上了。
說實話,這樣還不如毫無知覺的植物人呢。
這樣和被困在原地坐牢有區別嗎?
大概是看我怎麼都不像是能有多餘反應了,兩個人都從我的視線裡退了出去。
我的眼前就又只剩下醫院病房雪白的天花板,以及扣著磨砂板,發出柔和燈光的頂燈。
燈亮著,現在是後半夜,還是第二天夜裡,或者其他的什麼時候?
一無所知的感覺糟糕透了,我心裡越發的煩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