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可大可小,家屬不追究,患者就是病死,追究起來,排查死因,就是心內造成的醫療事故。
李主任兜了這麼大的圈子,煞費苦心的忽悠我,倒不是為了陷害我,只是給自己加個保險,真到了最壞的局面,病人死在他科裡,和其他科室疏忽造成病人死亡,完全是性質不同的事情。
我問:“既然查出來了,要把病人接到咱科裡嘛?”
“這是心胸外科的事,跟咱們有啥關係?已經送患者轉神內了,手術也安排上了。”
這樣的結果讓我稍稍心安,起碼沒有白折騰一場。
“今天就從吳強家裡搬出來吧,以後不要多管閒事了。”
即便主任不說,我也不會再和吳強住在一起。
當然,我找了一位同學幫我搬家,我在醫院住了幾天,吳強不聞不問,顯然知道我扮演了什麼角色,我有家裡的鑰匙,不需要聯絡他,和同學收拾好行禮,一點點往樓下搬。
快搬完時,滿身酒氣的吳強回來了。
他先是冷笑兩聲,見有外人在,不好多說,陰陽怪氣道:“要走啦?不送!等那一家窮鬼給你立生祠吧,爛泥扶不上牆。”
我沒搭理他,抱著東西經過他身邊。
走出門外,突然想起一句話,我扭頭說:“吳強,你真噁心,我瞧不起你!”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值班室男女混住,就是個值班時小憩的地方,在外面住了幾天,回來後十分不習慣,我又踏上找房的路程。
其實附近有不少待租的空房,原先覺得不合適是價錢太高了,我只需要一間七八平米,能擺張床的小屋,地下室都無所謂,這樣的房子一般月租金一千五左右。
吳強的兩室一廳,一個月租金八千,我跟他合租時,每月給他三千塊。
有了前面的大手筆,這一次也能狠下心花錢了,我按兩三千的標準找房子,很快在附近的小區裡租了一間次臥。
連找房帶搬家,忙碌六天。
至於徐姓患者和那位大姐,我以為轉到神內科又安排了手術,一切都會朝好的方向發展。
結果那天下午,大姐揹著破爛的書包,懷裡抱著個白瓷罐,出現在我面前,旁邊還有個三十多歲的農村婦女,是她小姑子。
大姐雙眼紅腫,我問她,有什麼事?
她說沒事,來跟我道別,明天就回老家了。
我以為要轉院,問她:“老家安排好了?徐大哥剛做完手術,最好不要長途跋涉。”
大姐拍拍懷裡的罐子:“沒做手術,他在這裡面了。”
徐大哥走了。
周老闆從未想過治好他,擔心家屬鬧得厲害,才和李主任商量了軟刀子割肉,慢慢耗的計劃,被我打斷後,兇相畢露,索性撒手不管玩失蹤,大姐家拿不出手術費,徐大哥三天前的夜裡去世。
屍體不能運輸,張雅能回老家是保定離得近,硬找關係接回去的,徐大哥只能就地火化。
對於這樣的結果,我打心底裡為大姐一家感到憋屈,可冷靜下來想,其實是最好的結果,攤上這樣不負責任的老闆,即便做手術留一條命又能怎樣?
周老闆絕對不會負責後續費用,與其病懨懨拖累家人,早點走,反而是解脫。
我幫大姐抱了會罐子,她從書包裡掏出一桶小米和一小袋白麵,是送給我的禮物,也是她和小姑子來京這一段時間,沒吃完的口糧。
我問大姐,回去之後準備怎麼辦?
她說沒想過,沒了男人,她什麼也不懂。
我讓她先回家辦喪事,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給我打電話。
最後,大姐帶著小姑子朝我鞠了一躬,感謝我的幫助後,抱著骨灰罐走了。
望著她有些駝背的身體,我胸口悶得厲害。
小米是自己種的,白麵是自己磨的,我提著這兩樣東西回13樓,徑直進了王主任的辦公室。
“主任,我老鄉走了,就姓徐的那個。”
正在寫材料的王主任直起腰,輕描淡寫道:“我知道,神內的人前幾天跟我說了,知道是你老鄉,讓我轉告你一聲,我忘記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