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許平安便出了門,往村東口的田地行去。
此時辰時剛過,但村東口已經聚集了不少兵戶,大家都急於知道自家的口田是哪幾塊。
上午已時,書吏帶著村長還有兵長也到了。
書吏姓廖,名叫廖榮,是名小頭尖腮的小眼中年人。
說話時鼻孔朝天,頤指氣使,頗有些架子。
村長劉何生看上去很是忌憚他,一直在旁邊哈腰說著些吉祥話。
楊根順則是頂著濃濃的黑眼圈,想來昨晚處理黃痞子的事讓他忙了半宿。
廖書吏裝模作樣的休息了一陣子,擺了一陣譜,便與一干人等來到了田間。
村長跟幾個村中頗有聲望的老者與廖書吏確認了一下田畝冊。
便開始給新兵戶分田。
青山村背靠山林,靠近東側小河的田地,因為便於灌溉,都算作是上田。
而靠近南側山腳的田地,則因為遠離水源,地勢不平,被算作下田。
這些新兵戶領到的田,其實是上一任戰死兵戶的田。
這在兵寨中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與其說是分田地,不如說是確認。
分田的過程就是書吏在田畝冊上一指,然後由鄉老帶著新兵戶在田周圍走一圈,拿石灰粉沿路撒上一圈標記。
兵戶們就算是知道自己田在哪裡了。
然後便是簽字畫押,登記造冊。
上報軍堡後,便算是有了法律效力。
這些兵戶,都是些大字不識,算數不會的莊稼漢。
對於田地面積也都是憑經驗判斷個大概。
這裡面貓膩極大。
許平安只在旁邊看了一會,便發現這兵戶中大部分人所領的土地不足。
文冊上寫的是每名輔丁有十畝口田,但兵戶們實際分到的,最多也就八畝多。
不過許平安也沒多說什麼。
他明白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道理。
很快,輔丁分完後,便輪到了正丁。
正丁通常是十畝上田加十畝下田。
這些土地在書吏田冊中被分割成了大大小小很多小塊。
反正名錄上湊夠二十畝就行,書吏可不管你好不好耕種。
若是不分的複雜一點,怎麼方便廖書吏剋扣田地呢?
這樣造成的結果就是,每個兵戶河邊有兩塊田,山腳有三塊田,相距極遠。
耕種起來非常麻煩。
不過兵戶們也沒法說什麼,多少年了,向來如此。
不多時,便輪到了許平安分田。
“許平安是吧,諾,那裡還有那裡就是你的田,趕緊畫押,別耽誤本官的時間”。
廖書吏指著河邊兩塊土地和山腳下的四塊地,滿臉不耐煩的說道。
許平安則是不接話。
經過劃分後,一整片土地上已經密密麻麻撒上了筆直的石灰粉,將田地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土塊。
目測一番,許平安輕易算出了自己田地的面積。
“廖書吏,我這田地的劃分,似乎有誤啊。”
“面積好像缺了……”
許平安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不卑不亢道。
“胡說八道!你個破兵戶懂什麼?”
廖書吏啪的合上田冊,衝著許平安一陣吹鬍子瞪眼。
“我不可能算錯!”
許平安則是冷笑,‘啪’的一下,一把將田冊從他手中奪下。
翻開。
用手指著田冊上的土地,一一對著與他核算。
“河邊兩塊地分別是兩畝九分和四畝三分。”
“山腳下四塊地則分別是一畝三分,兩畝七分,一畝九分和一畝八分。”
“廖書吏你分給我的上田是七畝二分,下田七畝七分。”
“一共十四畝九分。”
“這些田加在一起可遠不夠督軍府規定的二十畝。”
“秋後我要繳給督軍府的糧,可是按照二十畝算的。”
此時許平安雖然表面平靜,跟這廖書吏那耐心講著道理,但心中早已是怒火沸騰。
這狗書吏,動動手指就剋扣了自己五畝良田。
要是真讓他得逞,自己秋收時還得上繳20畝土地的軍糧。
一出一進,自己不知得損失多少。
就跟那天在豐林縣城的小攤上一樣。
光是這些手中握有小權力的蒼蠅,就能把老百姓們折騰的民不聊生。
“廖書吏,你要不要再核對一下?”
許平安語氣愈發冰冷。
這廖書吏心中也是湧上來一陣無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