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蕪出門時,小心的替趙凰歌將房門合上。
待得走到迴廊下,又叫住了錦心:“你去一趟永安宮,就說公主有傷在身,今日便不過去請安了。”
她縱容著趙凰歌,是因為知道公主年歲小,不願意強迫對方做不歡喜的事情。
可是背地裡,也得全了規矩,省的太后怪罪,又要想法子磋磨公主。
錦心應諾去了,她無聲的捏了捏掌心,方才去了小廚房。
因著趙凰歌自幼挑食,所以除卻御膳房之外,還特意在棲梧宮內配了小廚房,尋常想吃的一應隨她心意。
先帝在時,趙凰歌尚且還會讓人去御膳房,可自從新帝登基,如今宮裡主事的換成了這位皇后娘娘,她便懶得與那位打交道,更不樂意讓她看到那賬目上多了棲梧宮的支出,索性便直接讓棲梧宮自行開火了。
對此,皇帝都沒有異議,皇后便是不樂意,到底也沒敢多說什麼。
趙凰歌才抄寫了一會兒經書,便見綿蕪站在殿外回稟,問她何時傳膳。
綿蕪不提的時候,趙凰歌尚且還想不起來腹中飢餓,這會兒倒是揉了揉肚子,笑著起身:“傳吧。”
到底是在棲梧宮住慣了的。
除卻最後那一場將一切付之一炬的大火,趙凰歌自出生便住在這裡。
住了這麼多年,如今再回來,她才有一種回家的真切感。
女醫給她開的藥裡有安眠的成分,因此她吃完飯喝了藥,便去床上躺著了。
只是這一睡下去,卻又夢到了一場熊熊燃燒的大火。
三日未曾散去,連帶著她的屍骨,都成了一捧灰。
……
皇帝是在傍晚的時候,著人來請趙凰歌的。
彼時趙凰歌剛睡醒,正盯著床邊的帳子發呆,聽得錦心傳話,愣了一會兒神,方才換了衣服出門了。
皇帝在御書房批閱奏摺,內侍監領著趙凰歌一路過去,從後宮到前朝,這一路她實在是太熟悉了。
自從一歲起,她就幾乎日日隨著父皇待在這裡,莫說是御書房,就是前朝的金鑾殿,她也是進出隨意的。
可這一次再走,她卻心生感慨。
天色暗了下來,夕陽的餘暉與廊簷下懸著的八寶琉璃宮燈互相映照著,讓御書房內的方磚都瀰漫著餘暉與亮光。
皇帝正在龍案後坐著。
他忙碌了一日,虛弱裡帶著倦怠,被那亮如白晝的宮燈映照著,臉上也帶出幾分慘白來。
趙凰歌站在御書房外看他,一時竟有些恍惚。
十多年來,那御書房的位置上,坐的是她這個長公主,御書房的地磚被她數了不知多少遍,內中的小隔間則是承載了她無數疲倦時的淺眠。
可現在,她又是那個無憂無慮的河陽小公主了。
“兄長。”
她定了定神,抬腳走了進去。
見她前來,皇帝眉眼中的戾氣便隱入了黑暗中,取而代之的則是溫和的笑:“過來。”
他向她招手,趙凰歌乖順的走到他的身邊,卻是一把將他手中的摺子抽了出來,扔到龍案上,無奈的嘆氣:“您這是看了多久了?”
這會兒要請個院判過來,必然會覺得他比自己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病患!
見小姑娘臉上明晃晃的不滿,皇帝卻笑得從容:“沒看多久,中書省送來的摺子,都是分揀過的,已經快看完了。”
趙凰歌隨意瞄了一眼,見那上面摞的恨不得有半人高的奏摺,嗤了一聲道:“那幫老頭子也忒廢物了些,需不需你過問的都得塞過來,這也叫分揀?”
這話,若是糊弄之前的她還成,可前世裡她實打實的坐在這兒批閱了十年的奏摺,自然知道里面有多少是廢話連篇的摺子,雞零狗碎外加請安摺子,不得不看,看了又無用。
她說著,一面拎了茶壺,又微微蹙眉道:“王順怎麼當差的,茶都是冷的。”
趙凰歌聲音大了幾分,王順立刻便笑著進來,請罪道:“公主息怒,都是老奴的過失,這就換了新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