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就見女醫從室內走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盆水。
內中滿是暗色。
都是從趙凰歌傷口上擦拭下來的鮮血。
皇帝的眉頭微微一皺,不知想到了什麼,頓了頓才道:“朕進去看看她,你們都出去吧。”
聞言,眾人忙的行禮退出,皇帝則是徑自去了內室。
床上躺著一個女子,饒是在睡夢中也不踏實,秀氣的眉緊緊的皺著,唇角微抿,越發顯得唇色蒼白。
她的唇上乾裂出了傷口,才被餵了水,唇倒是不幹了,可血絲滲出來,瞧著模樣狼狽的很。
自幼嬌慣的長公主,便是去校場上摔打,都未曾受過傷,誰想如今倒是將前面那十幾年的罪過都受了。
皇帝眸光深沉的看著床上的女子,低下頭替她將被角掖好,卻聽得一聲輕喚:“兄長……”
那一聲,頓時讓皇帝的身體一僵,他下意識去看趙凰歌,卻見對方雙眸緊閉。
只是卻有淚從眼角滑下來。
她似是委屈極了,聲音極小,含含糊糊的,需的人彎腰傾聽,才能聽到她在說什麼:“兄長,阿阮好疼,阿阮有負於……”
趙凰歌說一句哭一聲,到了最後,那聲音壓低到似乎能隨風散去。
她說:“兄長,阿阮委屈……”
皇帝慢慢的坐在了她的床前。
少女的眉眼已經長開,若是睜眼的時候,可見那一雙眸光燦若星辰。
可此時她合著眼,瞧不見神情,唯有那淚水不住地滑落,鼻尖都是紅的。
再加上那一張受傷後青紫的臉,像是被人欺負到無力還手的小獸。
皇帝伸出手來,替她將淚水抹去,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反倒是趙凰歌,於昏迷中感知到他的存在,依戀的蹭了蹭他的掌心。
那是刻在骨子裡的依戀。
皇帝驟然站起身,大踏步的朝著外面走去。
到了門口時,卻又頓住,偏頭吩咐:“伺候好公主,再有意外,朕要你們全部陪葬。”
夜風拂過,帝王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冷意,較這秋日的風更涼幾分。
……
趙凰歌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
夢裡的三哥趙顯垣似乎才三十出頭,正是意氣風發,她卻已然是久病垂死的模樣。
她夢見自己躺在棲梧宮中,才咳了一陣血,神情枯槁,分明二十多歲的年紀,卻已喪失了生氣。
太醫說她毒入肺腑,已經無力迴天。
待得人退去後,她一偏頭,就看到了床前的趙顯垣。
他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往日裡滿是溫情的眉眼,如今換上了不解。
他說:“阿阮,兄長把祈年交給你,你卻將他養廢了,兄長對你好失望。”
男人的聲音冰冷,浸的趙凰歌渾身也是徹骨的涼。
她拼命的搖頭,試圖去攥著他的衣角解釋,卻被他避開。
她疼的喘不上來氣,連話都說不利索:“阿阮錯了,阿阮辜負了兄長所託。”
“可是……阿阮好疼。”
毒藥日日折磨著她,趙杞年日日變相找麻煩,還有前朝的老狐狸們。
人人要她不得安生,人人又想讓她給他們安生。
他們以為她銅牆鐵甲穿不破打不爛鑿不穿,卻唯獨忘記了——
她才二十六歲。
她也是個姑娘。
她也知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