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了擺手,語氣中,帶著一絲帝王的“仁慈”。
“既然你一心想回家盡孝,朕,就成全你。”
“高力士。”
“老奴在。”
“傳朕旨意。”
“蘇宸護駕有功,賞,黃金千兩,錦緞百匹。”
“另,賜‘忠孝可嘉’牌匾一塊,由朕親筆題寫,送到蘇府。”
“至於官職嘛……”
唐玄宗沉吟了片刻。
“朕看他,對刑名斷案,頗有心得。”
“就在大理寺,給他掛個職吧。”
“大理寺評事,從六品上。”
“不必每日當值,準他,在家養病。”
“什麼時候,病養好了,什麼時候,再去衙門當差。”
轟!
這道旨意,如同一道驚雷,在德妃的耳邊炸響!
她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唐玄-宗。
大理寺評事!
從六品上!
雖然只是個掛名的虛職,但,這代表著,蘇宸,從此以後,就是朝廷的命官了!
他不再是白身!
更重要的是,他有了名正言順,可以插手大理寺案件的,權力!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是要放蘇宸回家養病嗎?
怎麼又給了他這麼一個,不高不低,卻又無比關鍵的職位?
德妃的心,亂了。
她感覺,自己好像,又一次,沒有看懂這位陛下的心思。
蘇宸,也愣住了。
他也沒想到,唐玄宗會來這麼一手。
他原本的計劃,是以退為進,徹底打消皇帝的疑心,然後回到家中,在幕後,繼續操縱一切。
可現在,皇帝卻直接將他,推到了臺前。
雖然,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但,只要站在臺上,就必然會,被聚光燈照到。
這位帝王的心思,果然,深如淵海。
“怎麼?”
唐玄宗看著蘇宸,似笑非笑。
“朕的這個安排,你不滿意?”
蘇宸心中一凜,連忙磕頭。
“草民……不,微臣,叩謝陛下天恩!”
“微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了。”
唐玄宗似乎有些累了。
“都退下吧。”
“是。”
德妃和蘇宸,躬身行禮,緩緩退出了大殿。
直到走出南薰殿,被冰冷的夜風一吹,德妃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她轉過頭,看著身旁,那個依舊在“虛弱”地咳嗽著的少年,眼神無比複雜。
“蘇宸。”
“義母。”
“你,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忍不住問道。
蘇宸搖了搖頭。
“孩兒,只是在賭。”
“賭陛下的,帝王心術。”
“帝王心術?”
“是的。”
蘇宸的眼中,閃過一抹與他外表截然不同的深邃。
“對於帝王來說,忠誠,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平衡。”
“楊相國和太子,就像陛下的左膀右臂,雖然有些不聽話,但,砍掉任何一個,陛下都會疼。”
“所以,他不會輕易動他們。”
“而我們,就是陛下用來敲打他們的,一根鞭子。”
“鞭子,不能太硬,否則會打斷骨頭。”
“也不能太軟,否則,起不到震懾的作用。”
“所以,他才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既敲打了楊國忠和太子,又安撫了我們。”
“讓我們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勝利者。”
“這,就是帝王術。”
德妃聽得目瞪口呆。
她感覺,自己這半輩子,都白活了。
她從未想過,一場看似簡單的朝堂交鋒,背後,竟然還隱藏著如此複雜的算計和博弈。
而眼前這個少年,竟然將這一切,都看得如此透徹。
“那你……”
她看著蘇宸,遲疑地問道。
“你向陛下求官,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蘇宸苦笑一聲。
“不。”
“那是個意外。”
“一個,讓我不得不,提前走到臺前的,意外。”
他看著遠處,那片深邃的,彷彿能吞噬一切的宮牆。
“看來,陛下,並不想讓我,只做一根鞭子。”
“他,還想讓我,做他棋盤上的一顆,新棋子。”
德妃的心,猛地一沉。
她忽然覺得,自己和蘇宸,這條船,似乎,上早了。
也,上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