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袍擺帶起淡淡的風,露出底下青緞粉底的小朝靴,還是嶄新的。
他今年十七歲,已在戶部任職了很長一段給事郎中,如果不出意外,等個兩三年,戶部尚書盧之俊從其位退下來,他便會上位,成為本朝最年輕的二品大員。
他這樣炙手可熱的青年才俊,並不缺年輕姑娘的喜愛,尤其是京都的姑娘們,夫人們。
所以他很不明白父親的舉動,對方既已經另攀高枝,做了別人的王妃,他們何必還要上門吵鬧呢?到最後兩家都會顏面無光。
“我們爭的是一口氣!”父親秦鈺清曾經說過:“子潤你別忘記了,為了能配的上那位沈家的六小姐,你曾經寒窗苦讀十年!怕她受委屈,你硬是在京中站穩腳跟,才準備談起此事,可他們呢?竟連這點時間也等不及,就忙忙的攀上了四皇子,真真一副見利忘義的小人嘴臉!”
唉!皇上賜婚,誰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秦子潤在心中已經嘆息了不下數十回了。他在朝中,比較清楚朝中局勢,所以覺得此事並不全怪沈家。
但秦鈺清並不這麼認為:“如果當時沈老太君說出與你的婚約,皇后娘娘還能執意賜婚不成?分明是沈家故意隱瞞!為的就是與四皇子結親!是沈家背信棄義!”
秦子潤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很無奈的被父親拉著來沈家了。
同時他心中也有那麼一絲絲好奇,那個成了未來四皇子妃的沈六小姐,他曾經的未婚妻,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女孩子呢?
她有沒有趣?
“玉君見過秦伯父,秦公子。”沈玉君目不斜視的衝面前二人行了一禮,便乖乖站在沈老太君身側。一言一舉,皆無錯處,標準規範的就像在宮中呆了十幾年似的。
秦鈺清一眼便看中了沈玉君,若眼前這個女孩子做了他秦家的媳婦,他心中是相當滿意的,更何況沈玉君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有了她,他們沈家定會如虎添翼!
可惜了!好好的婚約,硬是被人從中阻撓!可恨!
秦子潤坐在父親身側,女孩子行禮的時候,他慌忙站起身來還了一禮:“沈六小姐有禮了。”
“秦公子好。”沈玉君衝著他客氣的點了下頭。
秦子潤看清楚了沈玉君那一雙漆黑如墨的大眼睛,平心而論,這個女孩子長的很漂亮,又懂禮數,又會醫術,性子看著也溫和,的確是配的上自己的……
只可惜有緣無分啊!
他心中只是有一絲絲的可惜,並不如何感到心痛。
“玉君這孩子,從小命苦。”沈老太君嘆息著道:“一生下來就有啞疾,在莊子上呆了好幾年,如今剛剛好轉,沒想到皇上就下了聖旨賜婚……”
秦鈺清一臉詫異:“沈六小姐當年在莊子上的時候,沒有啞疾啊?”
沈老太君的絮叨戛然而止!
“沒有啞疾?”她匆匆回頭,一臉詫異的盯著沈三爺:“不是你說玉君在徐州生下來的時候,是個啞巴麼?”
沈三爺一直都在扮演著一根隱形的柱子,此時聽到提問,無奈答道:“娘,您記錯了,玉君是十二歲上回到京中的時候,才突然啞的……當時請了好多太醫都沒治好……”
“原來是這樣啊!人老了,什麼都糊塗了。”沈老太君尷尬一笑,掩飾了心中的不自在,接著道:“這孩子命苦啊!直到今年,這病才好了,她自己閒來無事,看了幾本醫書,懂了些醫理……”
“老太君太過謙虛了。”秦子潤忽然開口道:“起死回生的醫術,可不是單單看幾本醫書就能學會的,您太謙虛了……”
“她那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沈老太君連連擺手,話還未說完,便看見一旁的沈老太爺黑了臉。
秦子潤只覺得心中一陣好笑,這沈老太君說著說著,把自己繞進去了。
“老頭子,您別生氣……”沈老太君安撫住了即將暴怒的沈老太爺,才嘆息一口氣道:“玉君的娘早死了,當年在徐州的事情,她也未曾與我們多說,我們二老竟是從來都不知道婚約的事情,那日在宮中,皇后娘娘再三賜婚,老身我沒法子,才應下的……”
“沈三夫人去世,不是還有沈三爺的麼?”秦鈺清忍了半日,終於忍不住道:“沈三爺這麼多年了,也未曾向你們提起過此事?”
“這話你問老三吧!”沈老太君將這個問題踢給了沈三爺。
眾人的目光隨即全都望向了沈三爺,等著他給一個答案。
一旁的徐氏,從頭到尾沒人看她一眼。
沈三爺這兩日受到的注目禮,可謂是他這一生之最。此時看到眾人的目光,他只覺得如芒刺在背一般,尤其是秦鈺清的目光,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道:“秦兄,實不相瞞,我這個女兒一回京,便大病過幾場,我一直以為她根本就長不大,因此就沒提過……”
“秦兄此話,我有些不明白?”秦鈺清十分不解的問道:“什麼叫做大病幾場,活不了?”
沈玉君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裡的嘛!還出落的楚楚動人,哪裡有一絲病弱的模樣?
“父親,原來我在莊子上得了嚴重風寒,差點死去的事情,您一直都知道?”驀的,沈玉君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一絲感動:“我以為父親早就忘記我了呢……”
這番話如泣如訴,猶如指控,眾人看著沈玉君瞬間紅了的眼眶,都覺得有些殘忍。
沈玉君說的輕鬆,但當日莊子上無人問津,她得了重風寒差點死去,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的苦楚心酸,又有幾人能夠體會?
秦鈺清瞬間明白了沈玉君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也終於明白過來,並非是沈家故意要毀約,而是沈三爺根本就沒將這個女兒當一回事!
他都狠毒到連嫡女的死活都不在意了,又怎會記得那個婚約?
從未見過如此這般豬狗不如的父親!秦鈺自己對兩個孩兒疼入骨髓,猛然見到沈三爺這樣的人,簡直鄙視到了極點:“沈三爺,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緣故!”
秦子潤也很吃驚,他沒有想到那個與自己有過婚約的女孩子,這些年過的如此艱辛,如履薄冰一般,似乎一個不小心就香消玉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