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氣氛微妙,這些事情,沈俏也沒有否認的必要,思慮再三,緩聲對江宇說道:“江宇,很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幫了我不少的忙。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強。謝謝你之前願意假扮我男朋友,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你有需要,大可找我,在我能力範圍內的,我都會盡力做到。”
“小朋友,你這是要卸磨殺驢的節奏啊?”江宇唇邊扯出一抹玩味的笑,彎彎的眉眼稍顯玩世不恭,但稍輕沙啞的聲音,卻出賣了他此刻的苦澀。
從一開始,江宇對沈俏興許是抱著玩玩征服的心態,但發展至今,他對沈俏是認真的。
“我們本來就是假交往。”沈俏一針見血,果斷的絲毫沒有任何拖泥帶水,她漂亮的明眸直視著江宇:“江宇,你很好,只是我們不合適。你對我的幫助,我都記得。”
江宇抿著薄唇,久未吭聲。
沈俏有些受不了這種沉鑄的安靜,呼了口氣,她道:“我先回去了。”
“那天的事……”
沈俏剛準備起身的動作微頓,抬眸看向江宇。
江宇忽然說:“對不起。”
四目相對,江宇眼底的自責愧疚,沈俏看在眼裡,只隱約覺得,江宇說的對不起,不單止那天晚上他差點強暴了自己,還跟親子鑑定的事有關。
沈俏情緒晦暗不明。
江宇扯了扯唇角,神情複雜的笑著問沈俏:“小朋友,你真不考慮給我個機會啊?其實我,也挺好的,不是嗎?”
“有些話,不用說的太明白。”沈俏攥著的粉拳發緊:“江宇,我不怪你,不是因為其他的,只是因為我自己選擇信任你。世界上本就不是非黑即白,你喜歡我,想得到我,無可厚非。可不愛就是不愛,你對我的好,我也記得。景城就這麼大,抬頭不見低頭見,說的太明白,就沒意思了。”
說完,沈俏起身便走。
江宇拉著她的手:“我送你吧。”
“不用了。”
“我向我姐替你道歉,她只是太喜歡聞律,喜歡他太久了。”
沈俏沒吭聲,握著手裡的包包,徑直離開咖啡廳。
江宇抬在半空裡的手微微有些僵硬,他沒有回頭去看沈俏離開時的背影,輕扯的唇角充滿苦澀和自嘲。他閉了閉眼眸,發洩般將拳頭砸向旁邊的座位,繃緊的娃娃臉,像是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
從咖啡廳裡出來後,沈俏的臉龐有些沉重,心底裡澀澀的,她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只是覺得很難受。
儘管拒絕江宇的愛意,可這段時間,她也確實把他當作可以信任的朋友。這種被背叛,被欺騙的感覺,豈是輕易就能夠消化和被抹平的?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鵝毛白雪,沈俏怔怔的看著,不知道怎麼想到了聞律,這一剎那,她很想看到他。
沈俏向來是個行動派,有了這個想法,她很快就開車到了天盛集團。
在天盛上了三年的班,到天盛集團的路,早已經銘記於心。
熟門熟路,沈俏很快就開車抵達了天盛集團。
張弛看到過來的沈俏,臉上露出一絲驚訝,溫笑著開口:“沈小姐,你怎麼來了?是來找聞總的麼?”話說完,張弛又訕訕笑了笑。
沈俏到天盛集團,除了找聞律還能找誰?
沈俏也不甚在意,瞧聞律的辦公室裡看了眼:“他在公司嗎?”
“沈小姐你來的正巧,聞總剛忙完事情回來,這會正在會議室裡跟人談點事。”張弛看了眼手錶,對沈俏道:“估摸還要一會,你先到辦公室裡坐會?我去跟聞總說一聲。”
沈俏搖頭:“不用打擾他,我到裡面等他。”
聞律的辦公室,重要的檔案太多,尋常人是不許進的,尤其是聞律不在的情況下。但沈俏是個例外,從始至終聞律都沒防備過。
這點沈俏不甚清楚,跟張弛說完,她就率先往辦公室裡過去。只是途徑剛剛張弛說的辦公室的時候,那會議室的門突然間被開啟,秘書端著茶進去,沈俏餘光一瞥,辦公室裡面坐著的是個女人,背對著沈俏,她並未看清,只有一二模糊的側顏,門就倏然被關上。
沈俏秀眉輕擰,腦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上次,跟聞森在東海樓門口裡看到的那個撲進聞律懷裡的女人。
不過她未來得及細想,就被張弛帶進了辦公室。
“沈小姐怎麼了?”
“沒。”沈俏搖頭示意沒事,唇邊是淺淡的笑意。
張弛倒了杯水給沈俏,讓她有事就找他,就退出了辦公室。
這是沈俏第四次來聞律的辦公室,每一次都頗為尷尬。也沒有細細看過,男人辦公的地點。偌大的辦公室只有沈俏自己,她安靜的坐在沙發裡,不由自主的環顧起了四周。
男人的辦公室通透簡潔,物件都整齊排序好,十分符合男人一貫雷厲風行,沉穩的性格。沈俏忽然間想起,上次在辦公室裡,聞律讓她寫保證書的事。
最近事情發生的多,滿心都是寶寶的事,一時間,聞律沒提,沈俏自己也忘了。
這會兒坐在辦公室裡,閒著也無聊,想了想,沈俏讓張弛給她找了新的筆記本,和圓珠筆,就煞有介事的寫起了保證書。
落筆的第一個字,沈俏就感到羞恥。
長這麼大,她連情書都沒有寫過,更別說是寫保證書這種東西了。
只是想到聞律為了自己做了那麼多,那麼寵愛自己,她似乎都沒有怎麼好好哄過他。
這未免對聞律太不公平了些。
她得哄哄他,給他個驚喜才行。
寫著寫著,沈俏睏意上來,靠著沙發,便開始昏昏欲睡。
聞律進辦公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沈俏手裡抱著個筆記本,咬著筆桿,打瞌睡釣魚的一幕。男人微挑起一眉,手搭在門把上,薄唇輕勾還未有動作,沈俏猛地驚醒:“聞律,你忙完啦。”
見男人盯著自己手裡捧著的筆記本看,沈俏心虛又尷尬的把筆記本跟筆都放進了包包裡。
聞律俊美的五官迷人,順手將門關上,輕眯起的鳳眸瞧著她道:“在寫什麼。”
“沒、沒什麼。”沈俏搖搖頭,尷尬不已。
見男人蹙眉,怕他追問下去,沈俏訕笑著起身,幾分討好道:“你這麼快就忙完啦?”
聞律大手環著沈俏的細腰,摟著她在沙發裡坐下:“怎麼突然過來了?嗯?”男人低沉磁性的聲線性感迷人,猶如迷迭香一般,輕而易舉就能引誘著沈俏沉淪其中。
住在半山別墅裡,聞律並未限制她的人身自由,隨意她出入並不會過問,不過今天一早獨自出門的事,聞律並非不知曉,只是沒想到,這小丫頭不聲不響跑來了自己。
男人灼灼鳳眸注視自己,沈俏喉頭發乾,撲進他的懷中,把臉埋在他的胸膛裡,輕柔的聲音很軟:“我想你了,想見到你。”
聞律微微仲怔了一下,驚訝之餘,他眼底浮現出迷人的笑意,寵溺的揉了揉她的發:“小丫頭。”
沈俏耳根子輕輕發燙,甜言蜜語的話,一向都是聞律對她說,她除了躲,除了拒絕,鮮少有跟他表達自己對他的感情。
卻沒有想到,明明是戀人之間最簡單的情話,就足以讓在商場上翻雲覆雨的聞家家主,如此震懾。
沈俏眼底浮現出一絲愧疚,輕聲說:“聞叔叔,我就是嘴笨,不會哄人,我其實很喜歡你的。”
聞律眉眼溫柔,摸了摸她的發頂:“我知道。”
這會驚訝的瞬間就輪到了沈俏,一雙杏眸被她睜得溜圓,因為睏意而愈發緋紅的臉蛋,則好比熟透的蜜桃,誘人到了極致。
男人性感的喉結滾動,深邃的眼眸隱隱有什麼在盪漾,又邪又內斂。若非是顧忌在辦公室裡,小女人又害羞,聞律便剋制不住立刻辦了這又純又欲的小妖精。
男人的心思沈俏未可知,她困了打了個哈欠,眼皮子都有些睜不開。
聞律道:“困了?”
沈俏眨了眨眼睛:“中午沒睡午覺。”
“要不要進裡面睡會?”辦公室裡特地準備了休息室和床,方便聞律辦公累了休息。
沈俏搖搖頭,聞律若有所思道:“走,叔叔帶你去吃飯,吃完我們回家睡覺。”說著,他便將沈俏攔腰抱起,公主抱的姿勢,抱著沈俏就往外走。
沈俏嚇了一跳,不禁輕撥出聲,連忙摟住他的脖子,嗔了他一眼道:“聞律,你想嚇死我啊。”
男人面不改色,只唇邊的笑意愈發濃烈。
沈俏見他抱著她就出了辦公室,毫不顧忌五十五層員工投來的目光,沈俏擰緊著漂亮的秀眉,輕聲道:“聞律,有人看著呢,你快放我下來。”
儘管是男女朋友,但眾目睽睽之下,還是在天盛集團裡,那麼多員工看著,其中還不乏認識她的。沈俏臉皮子薄,哪裡受得了這麼多人的注視?
聞律卻絲毫不顧忌,理所當然道:“看著就看著,我抱自己的女朋友關他們什麼事?”
沈俏正要反駁,男人稍垂面容,眯起的鳳眸又邪又痞,刻意壓低的聲線低沉醇厚:“還是怕他們知道,我聞律的女朋友,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小妖精?嗯?”
“不要臉。”沈俏輕罵了一句,就低下了頭,不想去看這混賬老男人。
聞律低低一笑,抱著沈俏直接進了電梯,才將她放下。
殊不知,這一幕恰好被人拍下,傳送了出去。
勞斯萊斯加長款的幻影裡,坐在後排的女人,接收到圖片,眼底裡一瞬陰霾,周遭散發出來的氣場,如同北極冰窖般凍人。
她攥著手機的玉指泛白充血,壓不住將手機扔出的同時,忽然間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跳動的號碼備註著的名字:聞森。
女人臉色更沉了分,滑動接聽鍵,響起的是一道頗為譏誚的嘲諷:“看到了嗎?聞律這些年的潔身自好,真的不是為了你。”
……
週五放學,普陽私立中學大門。
放學的點,學校門口裡人來人往。
三位身形相貌出眾的少年並肩走了出來。
其中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面露遲疑,對身側繃著面容,一看就很不善的少年道:“星星,你今晚真還不回去,要去凱旋吧啊?你現在還是病號,你爸要是知道……”
“他知道又怎麼樣?我還怕他啊?”聞星河雙手抄著袋,面色陰翳,冷嗤了聲:“他在他的溫柔鄉里,哪有空管我。”
聞星河前幾天剛出的院,一氣之下,他沒回半山別墅裡休養身體,也不肯回聞家老宅,而是拖著傷軀,直接回了學校,美名其曰上課。
實則多少都能猜得出,是在跟聞律慪氣。
就算住宿,聞星河也聽說了。
他父親聞律這回真的鐵了心思要跟沈俏那狐狸精在一起,臉都不要了,把沈俏那狐狸精接回了九鈺裡同居了。
還讓傭人都喊她太太,就她也配?!
沉溺在溫柔鄉里,哪有心思理會他?
更別說他還說出讓他別認他的話!
現在說不定心裡有多巴不得他不存在,這樣還不需要委屈他的小情兒給他當後媽,遭罪呢!
那倆少年還有點猶豫,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聞星河。
畢竟每次跟聞星河出去鬼混,被抓包,他們可都是連坐,下場可不比聞星河好。
聞律頂多就罰他面壁思過,跪祠堂,君子動口不動手。
他們可不一樣,藤條燜豬肉,男女混合雙打,一不小心半條小命就得交代。
少年人雖然愛玩,但也都頗怵家裡,並不敢太放肆。
何況現在聞星河要去的是酒吧,景城裡出了名的銷金窟,可不是平時去的那些會所。
聞星河不耐煩,磨著牙齒說:“你們要不想去就別跟著去,省的到時候怨我連累你們。”
“星星,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跟你爸本來關係就不好,現在他還有了女朋友,要那個狐狸精挑撥離間,你還跟你爸爸鬧彆扭,這不是正如她的意了嗎?現在聞叔只有你一個兒子,你做什麼,他都能睜隻眼閉隻眼,但要是那狐狸精給你爸生個孩子,那時候,你才是……”
少年說著,扯了扯旁邊的藍衣少年:“不信你問老董,他最能理解了。”
提到自家的後媽弟弟,董鵬臉色不太好,憤憤不平地道:“別提了,我後媽自從給他生了個兒子後,他眼裡哪裡還有我?你是沒看見,那狐狸精自從生了個兒子,尾巴都快翹上天了!作為過來人,我勸你還是彆著狐狸精的道,省的跟我一樣成了一棵沒人愛的小白菜。”
“他敢!”聞星河鐵青著臉,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旁人不知道,但聞星河心裡門兒清,沈俏那狐狸精就是壞了聞律的種。
這是他不想承認,也得認清的事實。
他的爸爸真的要有第二個家了!
“聞叔才三十出頭,再要個孩子有什麼稀奇的?再說了,你不是說那狐狸精就比你大七歲嗎?那也才二十三歲,她能不要孩子嗎?聞叔條件那麼好,她現在指不定就鉚足心思,就想要給你生個弟弟吧……”
話音未落,少年臉色稍顯僵硬,生硬的蹦出一句話:“星星,你爸。”
“說了多少次,別跟我提他……”
董鵬拉著聞星河的袖子,拼命給他使眼色:“不是,聞叔他來了。”
聞星河這才緩過神,側目看過去,就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黑色賓利。
後座的車窗開著,裡面的男人正閉目假寐,刀削斧刻的臉龐俊美,冷峻的線條稜角分明,男人西裝革履,繫著深色的領帶,禁慾系十足。
儼然就是聞律。
私立貴族學院門前,停著的豪車諸多,黑色的賓利並不算顯眼,只那男人氣勢過於逼人,不少學生少女紛紛投去目光,駐足不前,竊竊私語的討論聞律的身份。
甚至花痴的躍躍欲試上前要聯絡方式。
聞星河看到的時候,正有個女人在車門前跟聞律說著話,只那男人始終眼皮子都沒抬過一下,這才訕訕的離開。
看清男人的面容,聞星河僵了僵,似乎沒想到聞律會在這裡出現。
畢竟,他這父親,可幾乎沒有來接過他放學!
少年淡色的唇狠狠一抿,轉身欲走,那男人竟是從車上下來,邁著黃金比例的長腿走向他們。
聞律長相身材出眾,早前在車上,就已經引的不少女人頻頻駐足側目。彼時一經出現,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甚至有少女差點尖叫了出來。
這是明星嗎?長的這麼帥!
兩少年看到聞律下車朝他們走了過來,四目相對一眼,皆是笑著十分禮貌的喚了句:“聞叔。”
顧子俊道:“聞叔、你是來接星星的嗎?那我跟鵬子先走了。”
成熟男人的氣場不怒自威,聞律又時常板著張臉,不苟言笑,這些少年都挺怵聞律的,打完招呼,頓時就跑了,沒敢繼續留著。
聞星河眉頭狠狠一皺,有些不滿兩人的不講義氣。
“上車。”
“你來幹什麼?”聞星河語氣不善,偏過頭,似乎不想看到聞律。抄在袋子裡的雙手緊緊捏成拳,繃著的面容,倔強冷傲,那眼裡,還有著一絲微不可察的委屈和悲憤。
聞律捕捉到這一點,他單手抄在口袋裡,低緩了的語氣仍舊顯得冰冷:“吃飯。”
命令般的口吻,毋庸置疑。
聞星河冷笑,譏誚道:“你不陪你的小情兒,跑來跟我吃什麼飯?就不怕膈應……”
“跟上。”男人冷冷的吐出兩個字,轉身走向黑色的邁巴赫。
聞星河咬住嘴唇,杵著不動。
沒見聞星河跟上來,聞律頭也不回的道:
“聞星河,別讓我重複第三次!”
冷酷的模樣,極致的霸道。
聞星河幾乎捏碎了自己的拳頭,轉身就想走,但想到剛剛顧子俊跟董鵬的話,咬著牙槽,就跟了上去。
他絕對不能真的中了沈俏的離間計,便宜了沈俏那白蓮花,狐狸精!
一個小野種而已,生不生得出來都未可知!
他要真這麼快著了她的道,才叫蠢!
吃飯的餐廳訂的是附近的瀟湘閣。
聞星河很喜歡吃這家的菜,只不過這裡的位置很難訂。
每次至少都需要提前半個月預約位置。
饒是聞星河這位尊貴的小少爺也是極少來的。
聞律一經出現,瀟湘閣的經理就匆忙出來招待。
男人抬手示意不必,適才退出去。
菜是張弛一早就給點好的,剛坐下沒一會,就已經陸陸續續上來。
中午吃的不多,加上最近要忌葷腥,聞星河嘴巴都快淡出鳥了。現在菜香撲鼻,聞星河忍不住吞嚥了下唾沫,卻又因為心裡還彆扭著,遲遲沒有動筷子。
聞律點了根菸抽了一口,蹙在一旁精緻的菸灰缸裡,緩緩開腔:“吃飯還需要我請你動筷?”
許是父子之間的氣場不合,聞律看著這個已經十六歲,漸漸有了男人樣子的兒子,無論怎麼做鋪墊調整,說出的話,始終都顯得冷峻。
絲毫沒有尋常父子之間的親暱默契。
“你不陪著你的小情兒,跟我吃什麼飯?”
聞星河冷笑,還是拿起了筷子就啟動,一邊往嘴裡塞著菜,一邊惡聲惡氣道:“你別以為吃一頓飯,我就會接受你的小情兒,我告訴你,我不會接受她當我後媽的。”
“你不接受她當你母親,那你想接受誰當你母親?”
聞律長腿交疊,抬起的鳳眸深邃凝視著低頭扒飯的少年,挑了薄唇道:“聞星河,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沈俏都是我女朋友,是我未來的妻子。你能接受最好,你若不接受也沒關係。”
聞星河臉色僵了僵,嘴裡的菜,頓時就不香了。
他緊緊捏著筷子,一言不發,如同雕塑般僵著。
聞律俊美的眉眼稍垂著,纖長的睫毛在他下眼瞼裡映出一片陰影,許是光線的緣故,襯得他愈發深沉偉岸。他捏著煙抽了口,吐出蒼白煙霧的同時開腔道:“吃飯。”
冷峻的態度,是他一貫的沉默寡言,聞星河憋著氣一會,就低頭狠狠地扒飯。
他想問聞律,問問他這個父親,既然那麼不喜歡他,不待見他,為什麼當初還要生下他,為什麼還要把他留在身邊,為什麼不乾脆跟當年把他母親趕走一樣將他也一併趕走?要留著他,卻還要這麼對他!
可嗓子卻像是啞了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聞星河眼眶微微有些溫熱,鼻子都漸漸發澀,他洩憤一樣拼命往嘴裡塞東西,試圖把那些悲憤都全部吃進肚子裡消化!
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是聞星河的手機響了。
手機放在桌面上,聞律目光一抬,就看到了來電顯示人備註的是大伯。
儼然是聞森。
霎時間,偌大的包廂裡氣氛微妙,彷彿空氣都在這一剎那凝固。
聞星河放下筷子,摁了接聽鍵。
聞森的聲音頓時就傳了出來,在這安靜的包廂裡尤為明顯:“星星怎麼還不回家?我跟你奶奶都在等你吃飯。”
聞言,聞星河適才想起,昨天聞森打過電話過來,讓他今晚回聞公館吃飯。
他答應了的。
只不過,他今天氣狠了給忘了,也沒想到聞律會來接他放學吃飯。
聞星河遲疑著喚了聲:“大伯。”
眼睛卻不敢去看聞律,手指扣著桌面,垂著白皙俊秀的面容。
慫的,絲毫沒了剛剛面對聞律時的底氣。
儘管聞律沒有說過,或者禁止他跟聞森來往。
但聞星河卻敏銳的清楚,聞律跟聞森的不合。
甚至也不喜他與聞森來往。
只是不知道什麼緣故,聞律也從未真的開口阻攔。
“小星這是跟小同學去玩兒了?”聞森溫和,輕笑著道:“還過不過來吃飯了?”
聞星河攥著手機的手發緊,心知聞律跟聞森的不合,他心虛的不敢去看那俊美內斂的男人,盡作鎮定道:“我在跟我爸吃飯。”
“原來是跟阿律在吃飯啊,既然這樣,那大伯就不打擾你們了。你什麼時候有空,再回來吃飯吧。你奶奶特意讓下人做了許多你喜歡的菜。”
“謝謝大伯,你跟奶奶說聲吧,我下次再回去。”掐斷通話,聞星河攥著手機,小心翼翼地去偷瞥聞律,見他一言不發的吃著飯,也沒看他,少年那顆心懸著,不安了起來。
本想解釋點什麼,話到口邊,他又咽了下去,低頭悶悶地繼續吃飯。
雅間裡的氣氛微妙。
與此同時,聞公館。
偌大的客廳裡,長達兩米的紅木餐桌裡,擺放著七八道精緻的菜餚,用餐的卻僅僅只有兩人。
著著暗紅色刺繡旗袍,滿頭銀絲卻不失優雅的老太太剛入席,見聞森臉色不虞,便道:“星星什麼時候回來?”
聞森臉色不善,將手機放回口袋裡:“不回來了。”
聞老太太聞言一怔,迫切的追問:“怎麼就不回來了?昨天不才答應的回來嗎?”
“他在跟聞律吃飯。”
聽到聞律的名字,那優雅仁慈的老太太面容頓時沉了下來,嘴角的笑意全無,蒼老的聲音威嚴,怒道:“他故意的吧?!星星好不容易放學回來吃頓飯,他竟然還敢攔!”
聞老太太重重呼吸了口氣,冷著聲道:“你給他打個電話,讓他把星星送回來。我都一個多月沒見我孫子了,他什麼意思!”
“算了媽,吃飯吧。”
聞森臉色不太好,扶著老太太在主位裡坐下,意味不明地譏誚了聲:“星星是他兒子,我們有什麼資格讓他把星星送回來!”
聞老太太面露一絲愧疚:“阿森。”
聞森眼底蓄著陰霾,意味不明地說:“這麼多年就沒見他對星星好過,但只有星星一個兒子,倒也沒什麼,聞家的一切遲早都是星星的。但現在,聞律他身邊有女人了。等他生個兒子,有了他自己的親骨肉,到時候,哪裡還有星星的位置?”
“他不敢!”聞老太太攥緊了龍頭柺杖,憤怒道:“他可是跟你父親發過……”
“媽,你當他還是以前那小癟三啊?以前他不過是個需要看人眼色的野種,現在他可是天盛的總裁!是聞家的家主了!”
聞森的神情激動,作為名正言順的長子,繼承權卻被聞律這個半路殺出的私生子搶走這口氣,饒是過了十多年,聞森也一直吞不下這口氣。他咬牙切齒道:“自從他接手掌權天盛後,什麼時候還把我們母子放在眼裡了?!”
聞老太太臉色陰沉,閉了閉眼眸:“真是造孽啊。”
聞森一邊吃著菜,一邊沉思著什麼。
片刻後,聞老太太說道:“他交的什麼女朋友?是江家那丫頭?”
“她可沒那本事。”聞森冷哼了句,在聞老太太的注視下,緩緩說道:“廣城沈家媽你還有印象嗎?就是被厲家收養那位。”
頓了頓,聞森又補充了一句:“媽你還說他不敢?呵呵,沈俏現在肚子裡可是懷著他的種了呢!”
聽到是廣城沈家的遺孤,聞老太太臉色變了變,竟也忽略了後面的資訊,頗有些失神,喃喃地道:“原來是她啊。”
聞森不解。
聞老太太冷笑了聲,豁亮的眸子泛著精光,晦暗不明地道:“是那個丫頭,那就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