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納悶。
在我看來,我那一路小跑上來,就算是不發生黃果樹下那些驚險的事兒,這也花一個多鐘頭才算正常的,怎麼也不可能才過去這麼點兒時間。
雖然心裡很疑惑,我還是對電話那頭的康哥說:“快了,我馬上就到了!”
聽見我還沒到,康哥有些不太高興:
“你小子給我機靈點兒,別捅婁子。”
掛了電話後,李文蘭指著一條小路對我說:“從那邊過去一直走不拐歪,就到汪興珍的墳頭了。你走快一點兒,應該不到兩分鐘就能趕過去。”
離開的時候,我拉住李文蘭的手。
她的手還是軟乎乎的,握著非常舒服。
我動情地說;“文蘭,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她衝我一笑:“沒事兒。”
不太情願地鬆開了她的手,我試探著說:“要不晚上我請你吃飯吧?我還想問問你關於那齒輪廠的事兒,畢竟以後要在這裡工作,多瞭解一些事兒總是好的嘛。”
李文蘭點點頭同意了:“那,吃什麼啊?”
“火鍋燒烤隨你挑。”
李文蘭嬌羞笑了一下,隨後她一仰頭:“到時候再說吧。”
說完,她大步從另一條路走開了。
雖然剛才經歷了那麼多波折,可看到李文蘭並沒有拒絕我的邀請,我的心裡變得美滋滋的,於是一邊哼著歌,一邊從李文蘭指引的小路過去了。
李文蘭指的路還真是沒錯,就這麼一直往前,果然很快就倒了墳山。
時間卡得剛剛好。
汪興珍的墓碑已經立好了,老範在安放照片的地方,給我留了一個臨時的卡子,剛好跟我列印出來的照片,是一個尺寸的。
這樣放上去,晃眼一看,跟烤瓷的沒什麼區別。
反正我站在一邊,看不出來什麼區別。
就在我剛剛把汪興珍的照片貼在墓碑上的時候,我聽到了一陣哭聲從身後傳來,回頭一看,“抬靈”隊伍過來了。
走在最前頭的是捧著遺像的殯葬師小劉。
他走得很緩慢,低頭的樣子,看不出臉上到底是什麼神色。
抬靈的四個小夥子,倒是表情肅穆莊嚴。
乍一看,除了個頭矮了點兒,倒很有儀仗隊員的氣勢。
而後面那些嚎啕大哭的男子,那傷心欲絕痛不欲生的樣子,不亞於家裡真的有至親的人過世。
我不禁佩服起他們來。
這些都是人才啊,這兒工作真是屈才了,要是去橫店跑個龍套啥的,說不定哪天就被導演相中了,然後走向人生巔峰。
康哥快來到墳頭,看我把照片弄上去了,他懸著的心好像也放了下來。
“送靈”隊伍來到墓穴跟前,抬著骨灰盒的轎子放了下來。
馮老五應該是要大幹一場了,只見他又換上了那身道袍,這次他的的手裡多了銅鈴和拂塵,還把一些別的法器擺開放在地上,看起來似乎要大幹一場。
我看向那已經打理好的公墓,這才發現,原來說是墓穴,其實就是幾塊大理石搭成的一個長方形盒子,骨灰盒直接放進去,再蓋上一塊石板兒就算是下葬了。
我小聲嘟啷著:“這也算入土為安?”
一旁的康哥瞪了我一眼:“現在公墓也跟房產一樣,寸土寸金,再說你小子懂不懂什麼是環保?”
環保不環保我確實不懂,我只知道這錢確實太好掙了,就這麼個破地方,得花個十來萬不說,每年還得交不少管理費,有點兒吃飽了撐的吧。
而且,看這勢頭,房產哪裡能跟公墓比啊。
房子一個地盤,動不動就蓋幾十層樓高,而這墓穴,可是一人獨享。
身前住不了別墅,死後享受享受,好像也不錯。
我昨天看銷控表才知道,就這上不沾天下不靠地的玩意兒,價格還有點兒止不住地往上漲。
看著屁大點兒的地方,我算了一下,就這十八縣的公墓,都快趕上北上廣的房價了。
嘖嘖兩聲。
那大城市的公墓,不更是天價了?
怪不得人家說,現在是死不起了。
“靈到!”
隨著小劉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一長串的送葬隊伍在墓穴跟前停了下來。
小劉把遺像交給汪興珍的丈夫方老闆。
方老闆表情沉重地接過來後,又抹了抹眼淚,隨後跟旁邊的親友們說了些什麼後,之後家屬們拍成一排等候儀式開始。
看著墓碑上的字,不得不說,老範的手藝的確不錯,墓碑刻得剛勁有力,字跡也非常漂亮公正。
但看到這墓碑上的逝者只有汪興珍的名字,我不禁奇怪問康哥:“方老闆名字呢,以後不跟她藏在一起?”
康哥捂著口鼻靠向我:“合葬嗎?她老公才四十幾歲啊?”
“這跟以後合葬有什麼關係?”
“你傻啊,男人中年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
我好像明白了。
就看他們開那車,在這十八線小城,那是絕對有競爭力的,再看方老闆,才四十幾歲,沒發福沒禿頂,看模樣竟還有些風度,個子高挑,以這個年紀來說,包養得很不錯。
就這有才有貌的中年男人,找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擱現在,那也不是什麼難事啊。
所以,方老闆肯定不會同意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
此刻他捧著照片的樣子,低著頭看著還是挺悲傷的。
聽我媽說,這男人死了老婆,難過是真的。
但只要條件好,說親的還沒等他老婆入土,就已經開始排隊了。
正要把眼神收回來,突然間,我看見了汪興珍!
只見她站在她丈夫跟前,慘白的一張臉,嘴唇發黑。
汪興珍惡狠狠地盯著方老闆,臉色扭曲著,似乎他們不是夫妻,而是有著血海深仇的人。只見她緩緩伸出雙手,對著丈夫的脖子就要掐下去。
見到這一幕,我情急之下,大聲喝斥了一聲。
在場的人都同時朝我看過來。
當然,那面色可憎的汪興珍也注意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