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記憶中，槍手們一槍不發，戰鬥還未打響，不可能出現最壞的情況。
“我們說的都是實情，你怎麼不信呢？”金若蘭說。
“可是，可是——”林風急得說不出話來，不知道到底怎樣問才能得到答案。
“林風，金小姐說的都是真話，我們的確是一敗塗地，什麼都沒有了。於家和林家全都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無法挽回，再也不能東山再起了。”郭寶鵑說。
“怎麼會這樣？我們明明有機會消滅參幫。”林風搖頭，眼前的情景太詭異了，他根本無法接受。
“參幫並非我們想象的那樣不堪一擊，而是深不可測。現在，我們的孩子已經被帶往雪嶺，再也不會回來了。”金若蘭又說。
“可是，我們根本沒有孩子？”林風搖頭。
“你一定是失憶了。”金若蘭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照片，遞給林風。
那是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兩個成年人分別是林風和金若蘭，兩人雙手託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只有兩三歲的樣子。
“這就是——”林風說不下去。
“這就是我們的孩子。”金若蘭替他補充。
林風看著那個孩子的臉，腦袋裡嗡的一聲，眼前金星亂冒。他似乎想起來，自己與金若蘭的確已經成婚，而且有了這個孩子。
“這一次真的完了，也許我們不該螳臂當車，對抗雪嶺參幫。”金若蘭說。
這個夢很短暫，到這裡就結束了。不過，林風並沒能醒來，而是立刻進入了下一個噩夢。
他看見滿山遍野都是厚厚的白雪，大地一片白色，即使是那些松樹，也被白雪裹住，看不出原來的綠色。
他仍然和金若蘭站在一起，互相依靠，彼此扶持。
“我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孩子。”金若蘭大聲說，“就在這白雪下面。”
林風心裡十分難過，因為他有種預感，只要是參幫帶走的孩子，就再也找不回來了。但是，既然來了，他們就要竭盡全力，與這皚皚白雪做抗爭，直到再也走不動了為止。為人父母者，必須為了孩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繼續向前走吧，也許下一秒鐘形勢就逆轉了。”金若蘭又說。
“難道集合天下所有奇術門派，也無法對抗參幫嗎？”林風問。
“參幫的力量太強大了，根深蒂固，與雪嶺融為一體，根本無法想象。我現在已經不奢望打敗參幫，只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帶著他遠遁南洋，再不回來。從此以後，江湖上的事與我無關，我只要我的孩子。”金若蘭說。
林風黯然，獨善其身不是他的做人原則，而是應該兼濟天下。林家既然選擇了中醫中藥這一行，家訓當中，就有“兼濟天下”這一句，而且，列祖列宗都是這樣做的，不可能到了林懷遠、林風這一代改變祖訓。
“走吧。”金若蘭又說。
兩人在雪地上艱難前進，每邁出一步，大雪都能埋沒膝蓋。
“如果到了最後，我們一無所有，那該怎麼辦？”林風問。
這是他一直逃避的問題，無論在夢裡還是在現實中，都一遍遍地在心底問自己，但卻沒有直接說出來。成年人往往如此虛偽，心裡想的和嘴裡說的差別巨大。這一次在夢裡走投無路，他終於崩潰，脫口而出。
“至少可以問心無愧，畢竟我們已經盡力。就算失敗，江湖上也會有人記得我們，也會有人記得我們曾經與參幫戰鬥到底，絕不妥協。”金若蘭說。
“那麼我們究竟為什麼活著？難道我們生了孩子，就是為了讓參幫帶走，變成參娃？這不是我要的結局——”林風大叫。心裡突然充滿了對參幫的憤恨。
人人生來平等，他活著，不是為了成為參幫踐踏的物件。如果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那麼一個男人活著還有什麼用？他總不能指望讓女人保護家園，就像遙遠的母系氏族社會一樣。
“既然這不是你要的，那就抗爭到底。”金若蘭也叫起來。
林風能夠感受到，四周寒冷到極點，他口中撥出的熱氣變為白霧，接著就成了冰粒，沉甸甸地掛在鬍鬚上。
“我老了嗎？為什麼鬍子這麼長？”他向下巴上摸了摸，胡茬粗硬，十分茂密。
年輕人不可能留有這樣的鬍鬚，只有中年人才會如此邋遢。
“我老了。”他黯然說。
“我們都老了。”金若蘭點頭。
“可是，記憶裡，我仍然年輕，不可能一眨眼就老了。”林風的心沉入冰雪中。
“我們總會老的，如果不能找回孩子，林家後繼無人，林氏一族也就全完了。”金若蘭說。
“就像於家一樣？”林風問。
“對，於家和林家，都曾有人將靈魂質押給魔鬼，所以才會遭受今日之難。林風，我們努力撐下去吧，哪怕個人絕望，但為了給江湖後人一個希望，總得撐下去，讓這個故事有個光明的結尾。”金若蘭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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