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錦繡閣時,月兒正守在院門前遠眺,那模樣焦促又不安。當她看見暮雲朝的身影時,喜色霎時間洋溢在臉上。
“姐姐,您可算是回來了。”月兒長舒一口氣,道,“方才我去了趙嬤嬤生前的住處,一路上盡是宮人們的議論聲,我多番打聽才得知一切事由。”
“如何?你在趙嬤嬤生前的住處,可有發現什麼?”暮雲朝連忙問道,目光中夾雜著一絲急切。
月兒輕輕點頭,自懷中摸出一塊粗衣布料,“這絹布是在床榻之下發現的,請姐姐過目。”
暮雲朝四下張望一眼,隨即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進屋。”
月兒面上閃過一絲疑惑,“小羽呢?”
“為了摸清使臣的底細,她已經出宮了,此時想必已經到客棧了。”暮雲朝一邊朝內室走,一邊回話。
“姐姐!”稚嫩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暮雲朝連忙轉身,見南宮未榮開心地跑了過來,他一把抱住暮雲朝的腰肢,傻傻的笑著。
不知為何,縱然心中有再多不快,當看見這張稚嫩卻又開懷的笑顏時,暮雲朝的心緒莫名大好。
或許,這就是家人的力量。
布料上以木炭寫著密密麻麻的文字,炭灰的跡象猶自清晰,暮雲朝淡淡瞥了月兒一眼。
二人視線相撞,月兒淡然一笑,目光一片清明。
暮雲朝回以一笑,隨即仔細研讀了起來,任由南宮未榮將她緊抱。
我一生都被囚禁在這宮牆之中,遇見晴妃娘娘,便是最大的幸事。深宮之中,處處皆是爾虞我詐,可娘娘待我卻如同至親姐妹。可惜娘娘命薄,早早離世,留下小皇子交予我照顧。
娘娘這一生傳奇非常,後世卻或許無人知曉。娘娘膝下育有一女,她是個孝順的好姑娘,一直在尋找與娘娘有關的事情。而我自知大限已至,私自將娘娘生平寫下,我相信冥冥註定,那姑娘一定會看見。
一六二八年的那個寒冬,晴妃娘娘入宮,受盡皇上寵愛。
初次遇見娘娘,是在一個雪夜。彼時我剛入宮不久,心想受寵的娘娘一定很難服侍。
彼時我被總管公公帶著,穿過一條長長的甬道,到了娘娘面前。我不敢抬頭去看娘娘的臉色,甚至支吾良久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可我沒想到,娘娘竟會是那般溫柔的女子。
往後的每個日夜,便由我服侍娘娘的飲食起居,我也很榮幸地成為了娘娘在這深宮之中唯一信賴的人。
後來,娘娘將她的生平如數告知,我這才知曉她竟是夷卻國的人。娘娘深得皇上喜愛,而我卻從不曾見過她開懷一笑,日子久了,娘娘甚至很少開口說話了。就連小皇子也無法令她展顏一笑。
再後來,娘娘遭人陷害,被貶至浮生殿。我沒有料到的是,住在浮生殿的日子,竟是娘娘入宮以來過得最開心的日子。娘娘繡工絕倫,她命我找來一張粗麻布料,隨後便繡了起來。
娘娘將自己的畫像繡在粗布上,一顰一簇哀婉柔美。
我便在一旁陪著,直到娘娘將一切繡完,卻又在背面繡下幾行小字以及一個人名時,我才終於知道,原來在娘娘的心中,始終都藏著一個並非皇上的男子。而那個男子,名叫長孫高達。
也就在那時,娘娘告知與我,她這一生歷經波折,自幼離家,唯一後悔的事情便是沒能多陪陪她的爹孃。她說,她生平最大的心願,便是能夠相攜此生摯愛,迴歸故土,在爹孃的墳前磕頭認錯。
不幸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就在娘娘將畫像繡好後的第二日,皇后聯合了長公主暗地處死了娘娘。娘娘走的時候,臉上掛著我從未見過的笑意,那笑容中夾雜著解脫,和幸福。
我想,娘娘去到那個世界後,一定會笑顏常開,一定會與她最愛的人,長相廝守。
若有朝一日,暮姑娘得以發現此物事,請一定要替娘娘完成她此生,唯一的心願。
這塊布料不小,能夠寫下這麼多字,想必也是費了一番心思。
暮雲朝深吸一口氣,將布料摺疊整齊,隨後塞進懷中。
“我如何也想不到,孃親竟是夷卻國的人。”暮雲朝伸手撫摸南宮未榮的髮絲,喃喃低語,“只可惜趙嬤嬤不曾言明孃親家住何處,爹孃又是誰……”
“姐姐,莫非您當真打算前往夷卻國?”
暮雲朝轉眸看向月兒,上下打量著她。
月兒被暮雲朝盯得全身發毛,她驀地垂眸,低聲道,“不瞞姐姐,我……我方才私自看過一遍!”
“無礙。”暮雲朝心下一聲輕嘆,“這夷卻國,我一定會去。至於孃親的遺願,我也會盡自己所能替她達成。只不過路途遙遠艱辛,在這之前,我要先將榮兒安頓好。”
“姐姐,”南宮未榮低落地喚她,“姐姐不是說好了,以後都不會離開我的嗎?”
說著說著,南宮未榮的眼眶已有些溼潤,他一邊搖晃暮雲朝的身子,一邊可憐巴巴地說著,“姐姐如果要離開,那麼也帶上我一起好嗎?我一定會很乖很乖,絕對不會給姐姐添亂的。”
“榮兒……”暮雲朝蹲下身子,伸手撫上南宮未榮的臉頰,柔聲道,“榮兒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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