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陽羽點頭,收回手臂。
只見暮雲朝深吸一口氣,最終一鼓作氣,將門推開。
隨著冗長而又沙啞的聲音響起,暮雲朝的一顆心也隨即高高提起,開門不過頃刻之間,然而此時於她而言,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都屬於曾經的那個人。
卻不知為何,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竟將這本不屬於她的一切都看做了理所當然,順理成章。
命運何其神奇,竟在潛移默化之間,讓她捨不得放下這一切。
“吱呀”聲斷絕,入眼便是一副畫作,畫上映著一名女子,高貴淡雅,出塵脫俗,卻自生一股悲傷之意。
“呀!”祝陽羽受驚,再次叫喚出聲。
這間屋子很小,小到除了一張床、一副桌椅,便再無他物。三人抬腳走至屋中,竟略顯擁擠。
“暮姐姐,這畫像上的人……”祝陽羽吃驚不已,畫作掛於牆壁之上,她看看畫作上的女子,再看看暮雲朝,一時間瞠目結舌。
“這並非一幅畫。”暮雲朝開了口,只見她緩緩走向牆壁,伸手觸上女子的衣角,“這是一幅刺繡,這上面的女子,是以針線繡出,並非畫作!”
祝陽羽又是一驚,她連忙上前,不敢伸手去摸,只能瞪大雙眼仔細地看,半晌後,她終於看清了,“當真是刺繡!天下竟有如此惠人!能夠將刺繡作至與畫作分毫無差!”
“那是晴妃娘娘,”月兒在這時開了口,“多年前,我還是個孩子,只遠遠見過娘娘一眼,卻也知道娘娘繡工了得,深得皇上喜愛。這刺繡中的女子,也正是晴妃娘娘本人。”
祝陽羽一手托腮,有些不解,“奇怪,這個晴妃娘娘,為何要繡出一副自己的畫像?並且我覺得,她似乎很悲傷……”
暮雲朝將刺繡自牆壁上摘下,不是綾羅錦緞,卻是最粗糙的布料。
木桌上積了厚厚的灰塵,暮雲朝伸掌,一道戾風飛出,霎時間塵土飛揚。再去看桌面,哪裡還有半點塵粒。
小心翼翼地將刺繡平鋪在桌面上,暮雲朝痴痴地看著,“月兒,你可知我的孃親,是如何死的?”
暮雲朝此話一出,祝陽羽和月兒齊齊受驚,二人怔愣地看向暮雲朝,心中萬般滋味。
月兒沉吟片刻,似在思索。
祝陽羽靜默地站在一旁,此時她只是一個觀眾,一個聆聽者。
“雖不知晴妃娘娘真正死因,但娘娘離世後,不過一夜之間,整個浮生殿慘遭血洗。事後,娘娘遺體安葬在皇家墓室,而其他妃嬪的屍體……遺棄至亂葬崗……”
“這麼說來,我孃的死,與當年浮生殿中的諸多妃嬪脫不了干係了?”暮雲朝語氣陰沉,帶著深深的怨恨。
“哼!”暮雲朝冷哼出聲,“幾個失了寵的女人,能掀得起什麼風浪?若是背後無人指使無人撐腰,她們何來的膽量!皇上下令處死她們,也不過是為了掩蓋真相!”
暮雲朝話中之意,饒是祝陽羽這般心思簡單的人,亦能猜到個七八分。
月兒心驚不已,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開口,“如今服侍小皇子的趙嬤嬤,她曾是晴妃娘娘的貼身僕人,亦是唯一一個沒有遭受牽連的人。”
趙嬤嬤?
暮雲朝暗自思忖,趙嬤嬤不曾遭受牽連,想必是孃親懇求於皇上,要趙嬤嬤照顧南宮未榮。而趙嬤嬤對她莫名的敵意,想來也與孃親有關。
再度掃視屋中之物,再無其他。
暮雲朝轉而將刺繡捲起,這件東西,她自然要帶走。
就在她即將卷完之際,手上動作突然頓住,她心下一驚,連忙將刺繡翻了過來。
只見在刺繡背面一角,整齊地繡著這樣幾行字,“云云思君朝與暮,唯盼與君再相見。生時不能長相伴,黃泉路上為君顧。”
暮雲朝復又將刺繡展開,仔細地打量尋找著,終於在另一角,發現了以白色絲線繡制而成的四個小字。
長孫高達。
暮雲朝心頭驀地一顫,孃親深知皇權霸道,故此只敢以此種方式表露心中情意,她如此小心翼翼,終是保全了她深愛的人,卻未能逃過一死。
“暮姐姐,”祝陽羽小聲喚她。
暮雲朝擺擺手,隨即收起刺繡。
祝陽羽想要說什麼她心中清楚,那日硬闖望瑛閣,祝陽羽可是全程參與了的。
收好刺繡,暮雲朝轉身笑道,“你們莫要擔憂,我不過想要帶走孃親的遺物,如今皇后已瘋,也算是報應了,前塵恩怨便也作罷了……至於南宮未昌,你們大可安心,我與他絕非兄妹,更無血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