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朝有些疑惑，遂起身向素玉走去。
素玉將婚袍展平放在床榻之上，內裡的綢緞似有些許怪異。
暮雲朝走近後，卻是大吃一驚。
但見那綢緞之上，以黑色的墨寫滿了字跡，密密麻麻，泛著縷縷清香。
“娘娘，這是……月姐姐的字跡。”
暮雲朝身形一震，望著那密密麻麻的字跡，漸漸紅了眼眶。
這一生，皆在等待中度過。
等那漫長的歲月，等上官聖傑的滅亡，等夷哥哥帶著我歸隱於世。
可我等了太久太久，如今終於知曉，我再也等不到他了。
夷哥哥一心想要復國，可我卻無心權勢。很多時候我都會幻想，倘若僅僅只是一名婢女，該有多好……陪伴在姐姐身邊，每日裡替你梳妝，替你披上嫁衣，戴上鳳冠。
可這一切都不過是奢望，待姐姐知曉我的真實身份後，想必也會痛恨我的欺瞞，痛恨我所犯的罪過，痛恨我……曾一再地利用你。
夷哥哥他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卻獨自承受著天下的罵名。我知道，待一切塵埃落定後，他必會自行了斷。可我不想讓他死，他這樣的人，理該一生長樂……於是，我做了決定。
希望我的死去，能夠彌補夷哥哥對世人的愧疚。希望他，能夠好好地活下去……
想來，姐姐看見此般留書時，應是大婚將至。又或許……姐姐會怨恨我，嫌棄我這拙劣的繡工，便將這婚袍棄之如履。
此生唯一憾事，便是不能親手替姐姐梳上紅妝，送你上花轎……
無論如何，月兒都希望，姐姐能夠永遠幸福。
願如這火紅之色，長久……一生……
將這留書讀完之際，淚水已模糊眼眶，朦朦朧朧。
“娘娘……”素玉遞上手帕，安撫地喚著。
暮雲朝深吸一口氣，將淚水逼回，無聲嘆道，“素玉，你可繼續打理，本宮去院中走走。”
“娘娘自己小心些，待奴婢將這婚袍上的字跡除去後，立即去院中尋您！”
“不，婚袍上的字跡，不許毀去半分！本宮要穿著它，與皇上完婚！”
“……是。”
梧桐筆挺，幽幽綠意。
暮雲朝站在梧桐樹下，滿腹心事。
瞧見月兒的留書後，她心中除卻悲痛，亦含著幾分震驚。
那婚袍上的字跡，她曾見過。
許久以前，長孫高達曾懷疑過她的身份，為了查清孃親的身世，月兒曾前往小皇子寢宮，找到了趙嬤嬤的遺物。
那是一塊粗布，其上述說了有關於孃親的些許，更透露了孃親曾是夷卻人的資訊。
故此，她才會決意前往夷卻國，去找尋有關孃親的一切。
時至今日，她終於發覺，原來那所謂的遺物，不過是月兒為了誘她前往夷卻國，精心設計的一局。
突然，身後有悉碎腳步聲響起，暮雲朝心頭一緊，連忙出聲，“誰？”
“雲朝，是我。”暮嫣然亦受了驚，面色有些許不適，“我是大姐。”
“大姐，你有何事？”暮雲朝蹙眉，面上閃過幾分不悅。
暮嫣然正了正神色，走近暮雲朝身前，在百般猶豫之下終是開了口，“雲朝，有一事，大姐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若覺得不當講，那就別講！”暮雲朝拂袖，嗓音之中夾雜著幾分冰寒之意，抬腳就欲離去。
卻突然，暮嫣然猛地跪在她身前，張口便道，“草民曾犯下大過，還請皇后娘娘責罰！”
“大姐曾心生歹念，意圖毒害本宮，確是犯下了大罪。”暮雲朝眸色漸暗，冷冷出聲，“然事情早已過去，本宮有好生之德，不願與自家姐妹傷了和氣。故，過往之事，日後休要再提！”
聽出暮雲朝言語中的不悅，暮嫣然垂眸，卻道，“當年，望瑛閣的長孫閣主曾來到府中，詢問您的身世……可那時我已受人脅迫，不得不欺騙長孫閣主……”
暮雲朝聽後一怔，便問，“受何人脅迫？”
“那日風雨交加，天色昏暗無比，我未能看清他的容貌。只知他的手掌格外白皙，白到令人心驚，仿若病態。”暮嫣然說著，眼底流露出幾分恐懼。
“本宮知道了，大姐無須再跪，早些回屋吧。”
言語雖緩和了些許，可暮雲朝卻是實實在在下了逐客令。
當年，那人下了一盤好棋，早早定下了所有人的結局。
他給了天下一個好下場，卻唯獨不曾留給自己。
可他又不曾想到，有一個痴心不改的女子，為他付出了所有。
呵……
過往種種，便讓它如煙，消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