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姐姐妹妹都是通情達理之人,那我也該有所表示才是。你們兩個,方才那麼用力的打了許小姐,都給我下去領罰。”蘇瑾寒虎著臉道。
兩個婆子趕忙跪下來:“小姐饒命啊,老奴等也是奉命行事啊。”
兩人哭天喊地的說著冤枉饒命之類的話語,蘇瑾寒也不管她們掙扎哭喊,命人將她們拖了下去。
當然,這都是蘇瑾寒提前安排好要給兩人看的戲。
兩個婆子也早就收到了知會,哭得要多慘有多慘。
而這樣的效果是,李慶歡對蘇瑾寒的疑心和戒心淡了,這麼肆意妄為的蘇瑾寒,和她過去所認識的,並無不同。
看來真的只是許馨月倒黴罷了。
李慶歡這樣想,許馨月卻不管這些,現在她表面和善,看似已經接受了剛剛那個誤會,但是蘇瑾寒對她做的事情,卻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
所以談笑間,她早已經將蘇瑾寒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
因為蘇瑾寒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將許馨月給打了,所以哪怕李慶歡極力周旋,屋裡的氣氛還是有些僵硬。
正在這時,外頭有丫鬟匆匆進門,對著蘇瑾寒道:“小姐,冰塊和雞蛋還有藥酒都準備好了,這就送上來嗎?”
蘇瑾寒對著許馨月說:“方才不小心將許妹妹給打了,我便命人準備了消腫的冰塊和雞蛋,還備了些藥酒,許妹妹先將臉上的傷給處理一下吧。”
雖然蘇瑾寒笑眯眯的,但是許馨月卻是心裡狂跳,趕忙道:“不必了,我回家處理就是,不勞煩。”
蘇瑾寒板著臉,道:“妹妹這是還在記仇,擔心我會害你麼?既然如此,那二位也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來人,送客。”
“不是這樣……”許馨月紅腫著臉,說話顯得很吃力。
可偏偏蘇瑾寒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讓她多說似的,總是找上她。
許馨月只能道:“方才推卻只是怕麻煩妹妹,既然妹妹這邊已經準備好了,那便卻之不恭了。”
許馨月相信,眾目睽睽之下,蘇瑾寒肯定也不敢動什麼手腳,所以倒也坦然。
剛剛拒絕,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已。
既然推不掉,那就接受,這點氣度她還是有的。
蘇瑾寒見她答應了,眼底閃過一抹算計的笑意,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展顏一笑,道:“既然妹妹應了,來人,進來服侍妹妹。”
丫鬟們魚貫而入,又是給許馨月用冰塊敷臉消腫,又是用雞蛋在她臉上滾消腫,顯得很是熱鬧盡心。
一旁的李慶歡見狀心裡更加安定了,笑著和蘇瑾寒道:“妹妹倒是有心了,還準備得這麼周全。”
“畢竟是我思慮不周惹出來的禍事,自是要彌補一些才是。我這人性子直,對錯分明,既然是我讓許妹妹遭了無妄之災,那就該將她的臉給治好,這是本分。”蘇瑾寒一本正經道。
“你這丫頭,慣是這樣的性子。”李慶歡笑著附和。
可不是麼,想打人就打了,打完再給治了,一句誤會就了事了,偏就還挑不出她的理來,再沒有比蘇瑾寒更耿直的人了。
許是伺候的人盡了心,沒多會兒,許馨月臉上的紅腫竟消退了不少,看著也不那麼難看了。
撤了冰塊和雞蛋,又有婢女為她上了藥,清清涼涼的,舒服得許馨月微微眯起眼睛。
蘇瑾寒道:“這藥乃是上好的藥材做成的玉露膏,專供皇室和各大貴族,今日是我不對,傷了妹妹,這支玉露膏送妹妹,祝妹妹早日康復。另外這玉露膏又養顏美白之效,妹妹傷好之後也可繼續使用。”
許馨月聞言,哪怕心裡再是不喜,也不由得露出幾分喜色來。
畢竟,沒有那個女人是不愛美的。尤其,她還頂著京城第一美人的名頭,對容貌自然更加在意。
笑道:“如此妹妹就收下了,多謝姐姐贈藥。”
蘇瑾寒看著許馨月的笑,心裡暗暗道:笑吧笑吧,現在笑得有多麼的開心,回頭就會哭得有多麼的慘烈,許馨月,我們的仇怨隔世相傳,別怪我心狠,上一世的你,可比我如今狠了千萬倍。
蘇瑾寒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也不耐煩應付這兩個她看不順眼的仇人,懨懨道:“李姐姐,許妹妹,我有些乏了,想歇息一會兒,你們二人自便,中午留在府中用膳如何?”
“不必了,你既乏了就去歇著吧,我們也出來許久,該回去了,改日得空再來看你。”李慶歡說著,和許馨月告辭離開。
等她們都走了,蘇瑾寒才猖狂的大笑起來,笑到最後,眼淚都笑出來了。
“小姐……您沒事吧?”一旁的青芽明顯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小心翼翼的開口問了一句。
“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兒啊,我開心著呢。”蘇瑾寒笑著抹去眼角的晶瑩,說。
青芽皺了皺眉,沒有介面說什麼。
她感覺小姐似乎……怪怪的。
那一瞬間,蘇瑾寒是真的想哭。
重生回來,她獨自一人承擔了太多太多,她有太多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她想去看弟弟,但是她不能,她想殺了許昌明一家,可是她也做不到。
她只能日復一日的提醒自己隱忍,再隱忍。
今天許馨月的意外上門被她打臉,讓她心裡的鬱結之氣散了不少。
她今天能借機收拾了許馨月,以後就能扳倒許家,只要她想,就一定能夠做到!
“是不是覺得我很壞?不可理喻?明明她們什麼都沒做,我卻處處算計?”蘇瑾寒忽而問青芽。
青芽嚇了一跳,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恭敬道:“奴婢不敢。”
“你是不敢,但是心裡肯定是這麼想的。”蘇瑾寒淡淡一笑,道:“青芽,李慶歡不是個好人,我之前落水,後來被孫澤算計,都有她的影子,你說我不收拾她收拾誰?她帶來的人被我打了臉,到時候肯定要和她心生嫌隙,我還真想看看她們狗咬狗的樣子。”
“她竟這麼大膽,敢算計小姐,是她活該。”青芽本來還真有些搞不懂蘇瑾寒為什麼要針對李慶歡,這會兒一聽,頓時義憤填膺。
蘇瑾寒見青芽憤憤的樣子,不由淺笑。
瞧她身邊的人多單純啊,她說什麼就信什麼。
不過青芽的能力是有的,也只對她這樣,也正因此,蘇瑾寒才能放心。
事實上也確實如蘇瑾寒預料的,許馨月和李慶歡生了嫌隙。
兩人看似親密的從蘇府出來,許馨月就不著痕跡的遠離了李慶歡幾步,客套又疏離的距離。
“妹妹,我送你回去吧。”李慶歡想著方才許馨月受了委屈,笑著開口。
“不勞煩姐姐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許馨月笑得客套,由自己的婢女扶著走向自己的馬車。
李慶歡見狀皺了皺眉,終究沒說什麼。
兩人分別離開蘇府。
許馨月的馬車上,她的丫鬟正在問她,“小姐,這藥膏可要丟掉?”
本想說直接丟掉,但是想想方才蘇瑾寒說過的這藥膏又美容養顏之效,便說:“將東西給我。”
丫鬟將藥膏遞到她的手上,許馨月開啟聞了聞,是濃濃的玫瑰香,心裡頓時多了幾分歡喜。
外間人都道她喜歡菊花,言她清潔淡雅如菊,卻不知道,她最喜愛的花乃是玫瑰。
玫瑰乃花中之王,她自認也只有花中之王才能配得上自己的美貌和將來的身份,所以這藥膏是玫瑰,而不是外間謠傳的菊花,便讓她收起了幾分懷疑。
畢竟不管是誰,總是投其所好的,可沒有外人知道她喜歡玫瑰的事!
所以想了想,許馨月道:“不忙,我與她無仇,今日之事也是意外,這藥膏拿回去之後,讓府醫檢查一番,若是沒有什麼問題,便用著,蘇家的東西,可都是好東西。”
她莫名其妙被打了一番,不收點回報回來,她心裡都不平衡,若是東西是好的,她為何不用?她可沒忘記,蘇瑾寒說的,這個藥膏的效果!
只是她卻沒想到,就因為她這點小心思和貪念,竟會在後來,為她帶來那麼嚴重的,近乎讓她絕望的後果。
當然,這是後話,這裡暫且不提。
卻說蘇瑾寒收拾了許馨月之後,心情大好,但是卻又不耐煩應付那些天天上門來叨嘮的人,遂對外傳話傷情加重,臥床休息,不便見外客。
這一下可好,直接將上門的人都給打消了念頭。
而這一天,蘇瑾寒在她的寒苑裡接待了一個客人。
“聽訊息說你傷情加重,本來還有些擔心,如今看見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邵氏打量著蘇瑾寒,見她氣色不錯,笑道。
“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我哥不放心,非壓著我靜養。”蘇瑾寒抱怨。
“你可別任性,多聽蘇公子的總是沒錯。你這傷可是洞穿傷,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啊,你不好好養著,可對不起關心你的人。再說,這要是落下了病根,可如何是好。”邵氏輕聲道。
聽著邵氏的關切,蘇瑾寒眼中有些晶瑩,她哽咽的嗯了一聲,趕忙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的淚意,道:“我知道的夫人,我斷不會拿自己的身子去開玩笑,讓關心我的人擔心的。”
“你明白就好。”邵氏滿意的點頭,看著蘇瑾寒有些發紅的眼睛,“哎喲,這是想起什麼了,難過得眼睛都紅了。”
蘇瑾寒哽咽的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睛,低聲道:“就是覺得夫人心善,溫柔,讓我不由得想起自己早亡的母親,夫人別介意,我一會兒就好。”
邵氏也知道蘇家夫婦早亡的事情,便道:“你我相遇是緣分,你又救了我的性命,若是不嫌棄,日後多來府中陪我坐坐,我膝下無女,兒子又常年在外征戰,面對大院深宅,有時也難免孤寂,你若能來,我定會很開心的。”
蘇瑾寒聞言頓時驚喜的抬頭,咬著唇,低聲道:“可……可以嗎?”
看著她臉上的歡喜之色,邵氏也笑了,道:“可以。我有個侄女和你差不多大,性子也相去無幾,若是有機會碰上,我介紹你們認識,你們定能成為好姐妹。”
蘇瑾寒心裡一突,知道她說的是許安樂,便旁敲側擊的問:“是麼?可是許府嫡女許安樂?”
“你知道她?”邵氏看著蘇瑾寒,眼中極快的閃過一絲情緒。
蘇瑾寒知道她敏感心細,擔心引起她不必要的懷疑,便點頭道:“倒是沒有見過面,不過聽說過。早幾日戶部尚書之女來訪時帶了個姑娘來,我與她發生了些誤會,後來她說是許府嫡女許馨月,我就奇怪了,就問她許府嫡女不是許安樂嗎?沒成想那許馨月臉都氣白了,看那模樣,心裡是怒急了。”
“我心中有愧,怕給許安樂惹了麻煩,許府沒有傳出什麼訊息來吧?”蘇瑾寒愧疚的問。
邵氏聞言散了懷疑,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那家子人不要臉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一出門就說自己是正室、嫡女、嫡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邵氏是個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小姐,平日裡知書達理,說話文雅,能叫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她對許馨月一家子人有多反感了。
緩了緩,邵氏擺了擺手,道:“不說他們了,管她什麼誤會,許府嫡女本也就安樂一人,他們要是做得過火了,我們也不會袖手旁觀。”
蘇瑾寒太明白邵氏的不會袖手旁觀是什麼意思了,上一世整個岳家便是受了她許安樂的拖累才落得那個下場。所以心裡更加感動,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怕自己繃不住。
蘇瑾寒趕忙轉移話題,問道:“我最近一直在養傷,也不知道外頭的情況,夫人快和我說說,外頭可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見蘇瑾寒一臉嬌俏的模樣,邵氏明白她的意思,順勢說起了外頭的趣事。
“對了,除了這些,還發生了一件你興許感興趣的事情。”邵氏笑眯眯的開口。
“什麼事?”蘇瑾寒下意識的問。
“是關於靖王殿下的。”邵氏笑眯眯的說,目光看著蘇瑾寒,似乎在等著看她笑話。
蘇瑾寒心裡一跳。
受傷醒來之後,上次在含山寺時醒來遠遠的看了他一眼,兩人還沒說上話,第二天她醒來他就已經走了,打那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也沒有他的訊息。
驟然聽到他的名字,蘇瑾寒心裡又是惱怒又是欣喜。
惱怒的是,這人也忒沒良心了,她怎麼說也為他擋了一劍,可是他卻看都沒來看過她,實在可惡。
至於欣喜……則被蘇瑾寒完全給忽略了。
就那樣的人,她會為他欣喜?欣喜個毛啊欣喜,蘇瑾寒唾棄的想。
於是,蘇瑾寒板著臉道:“夫人慣會開瑾寒玩笑,我都說了,當時是踩到一根木棍,腳滑才會替他擋了那一劍,要不然,我可是有多遠跑多遠的。”
“好好好,是腳滑,腳滑。”邵氏看著她面無表情的樣子,笑著道。
“那這麼說來,瑾寒是不想知道靖王殿下的訊息了?”
蘇瑾寒說:“我才不想知道,夫人愛說不說,哼。”
這麼說著,蘇瑾寒別開頭,不再看邵氏,一副小女兒生氣的模樣,嬌俏可愛極了。
可她耳朵卻豎得高高的,集中全力聽著。
邵氏應道:“好好好,不說就不說。”
那滿臉含笑的模樣,竟是真的不說了。
蘇瑾寒心裡又氣又急,想開口問又不好意思,只能憋著氣悶著頭不說話。
卻在這時聽到邵氏說:“說來也奇怪,素來不插手政事,文吏武治皆是一般的靖王殿下,此番竟被派去了剿匪,也不知皇上是怎麼想的。”
蘇瑾寒果然上了心,皺著眉追問:“怎麼會這樣?他才遭了刺殺就派他去剿匪,便不怕有人趁機要了他的命麼?”
如果說莊靖鋮已經露出了奪嫡的野心,並付諸行動,這樣的一次任務,她自會為他高興,因為他武功極高,謀劃卓絕,區區剿匪這等小事,只會成為他的功勳。
但是如今,他擺明了韜光養晦,不露鋒芒,這樣的差事和要他的命又有什麼區別?蘇瑾寒能不擔心嗎?
邵氏道:“可不是麼,但是下命令的是皇上,天子開口,莫敢不從,他這都已經走了一個多月了,說起來,這事兒還真和你有關係。”
“我?和我又有什麼關係?”蘇瑾寒一臉茫然。
“你重傷垂危的時候靖王殿下進宮求藥,惹惱了皇上,皇上後來賜藥也是賜給你哥哥的,並不是他,這次行動,怕是對他的懲戒吧。”邵氏若有所思的低聲說道。
她們議論的畢竟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和王爺,雖然已經屏退左右,但是卻也難保隔牆有耳,小心些總是沒錯的。
邵氏又說了什麼,蘇瑾寒不知道,她只是呆呆的看著邵氏,滿腦子迴盪著她方才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