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怎麼回事?北齊蠻子自己窩裡反了?還是說……老天爺真開眼了,降下天火劈了那幫狗孃養的?”他抓了抓油膩的絡腮鬍子,喃喃自語,百思不得其解。旁邊一個親信湊趣道:“肯定是將軍您威名遠揚,嚇破了蠻子的膽!”錢彪聽著舒服,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就在這時,趙羽帶著他那隊“殘兵敗將”,一個個灰頭土臉、盔歪甲斜地從狼牙口方向“撤”了回來,隊伍稀稀拉拉,不少人還互相攙扶著,看著就像剛打了一場慘烈的敗仗。趙羽本人臉色也有些蒼白,走到錢彪面前,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後怕”和一絲“僥倖”。
“錢校尉,”趙羽拱了拱手,聲音帶著點虛弱,“昨夜……昨夜北齊蠻子營中似乎出了大亂子,火光沖天,喊殺聲響了一宿,不知……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末將擔心他們是聲東擊西,在狼牙口守了一夜,也不敢妄動。”
錢彪狐疑地上下打量著趙羽,又扭頭看看遠處北齊營地的慘狀,再回想趙羽這兩天在狼牙口那“拙劣不堪”、“一觸即潰”的表現,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他隱隱覺得這事透著古怪,似乎跟眼前這個看似無能的皇子脫不了干係,可又實在找不出任何證據,更想不通對方是怎麼做到的。難道真是走了狗屎運?
趙羽的目光平靜地迎上錢彪那充滿驚疑不定的眼神,微微低垂的眼瞼下,一絲冷意一閃而過。
鎮北侯,你不是想借刀殺人,讓我在這烽火臺前線當炮灰送死嗎?現在,北齊人後院起火,糧草被燒,自顧不暇,哪還有精力來啃狼牙口這塊硬骨頭?這烽火臺前線的壓力,驟然減輕。
他趙羽,不僅沒死成,反而藉著這場由“暗刃”導演的混亂,成功攪渾了水,為自己贏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
只是,這“暗刃”的獠牙,終究是在北疆這片土地上,第一次露出了冰山一角。鎮北侯得知訊息後會怎麼想?北齊的巴圖魯吃了這麼大的虧,咽得下這口氣嗎?他又會如何瘋狂報復?還有,京城那位皇帝派來的“眼睛”王瑾,昨夜城樓觀火,又看到了多少,會怎麼寫他的密報?
風,似乎颳得更緊了。趙羽心裡清楚,這短暫的平靜之下,正醞釀著更加洶湧的風暴。他這顆被扔進北疆渾水裡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才剛剛開始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去。棋局,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錢彪手裡的餅子“啪嗒”掉在地上,滾了幾圈,沾滿了灰。
他渾然不覺,直勾勾地瞅著對面北齊營地那片焦黑狼藉,嘴巴半張,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幹響,半天沒擠出一個字。
“校……校尉……”旁邊一個親兵膽子小,哆哆嗦嗦地碰了他胳膊一下,“那……那是北齊人的糧草?”
“廢話!”錢彪渾身肥肉猛地一顫,像是才回過魂,臉上混雜著驚恐、不解,還有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某種懼意,“不是糧草還能是篝火晚會?他孃的,誰幹的?!”
昨晚上動靜不小,烽火臺這邊也聽見了,可隔著遠,誰也沒當回事,只以為是北齊人自己鬧營嘯或者小打小鬧。
誰能想到,就這一夜功夫,天翻地覆!
北齊人的糧草,給燒了大半!
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訊息跟長了腿似的,飛快傳遍了整個烽火臺。
那些原本麻木得跟行屍走肉差不多的兵卒,聽到這信兒,先是傻愣愣的,跟著就爆發出壓不住的嗡嗡聲,議論開了。
“真的假的?蠻子的糧草窩讓人端了?”
“誰啊?膽子肥成這樣!”
“怪不得今早對面蔫了吧唧的,跟死了親爹一樣!”
吵吵嚷嚷中,不少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了狼牙口那邊。
趙羽正帶著他那幫“殘兵敗將”收拾爛攤子呢。
昨天還被他們當笑話看,覺得是送死鬼,今天……難道是他們乾的?
不可能吧?就那幫連路都走不齊的新兵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