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說她要重生做皇后

第6章 一未亡人

絡成略驚,瞧了瞧顧長晏,見他面色不太好,微蹙眉,點了點頭,“遵命。”又從行囊中拿了水遞給顧長晏。

顧長晏是個沒架子的皇帝,尤其是在親信跟前,亦是如當年還是三皇子時那般隨和親近。

絡成望著這蔥蔥郁郁的樹木,心裡生了一頓涼意。

此地,偶有鳥啼,卻也像鳥啼花怨。

風樂愉葬於此,委實可憐。

而顧長晏,委實有些心狠。

可帝王之心,豈是旁人可理解的。

你覺得痛,他未必覺得。

你覺得苦,他未必覺得。

每每想到這裡絡成都會不由自主的打個寒噤,不敢再細想下去。

忽有暴雨傾瀉而下,遠遠近近的山巒峰林,長長短短的江河峽谷,全都在突然而至的暴雨中失去了輪廓,消漸為無形。

棣棠花被傾瀉的暴雨打得零落不堪,一團團錦繡般的花朵折損在急雨中,墮落汙泥道。

顧長晏仰面迎雨,雨水直直砸在面頰上,冰冷如刀。眾人立刻攔住,瞬間將所有紙傘撐開,為顧長晏做了一個小屋頂。

雨中中天光暗淡,只有偶爾雨點的微光,映照出前面依稀的景物,整個天地模糊一片。

山道拐彎處,是一個小亭子。

當朝設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是路人歇息處。

在這樣的暗夜風雨中,有三四個人正在亭中,或倚或坐,正在談天。

*

眾人立即前往亭子中。

為了安全,顧長晏和武將們身著布衣,但身上的傲然之氣還是難以隱藏。

“嗐,雷兄,你可不知,這天下第一莊的逍客山莊還風光時,此地別提多熱鬧了,日有照市,夜有鬼市。”

“哎,世事難料,誰曾想逍客山莊竟落得如此下場。”

“那風莊主是這世間最大的冤大頭了,冰壺秋月,瑩徹無瑕,卻落得如此下場。”

“可不是,那逍客山莊的大小姐,薄命佳人,實在是可憐至極,嫁入皇家,未有一子已經很淒涼,竟得了那失心瘋,死了還只是普通妃子的待遇,哎,可悲,可悲。”

“紅顏薄命。想當初,多少人向莊主求親,他都不肯。”

“早知如此,將大小姐嫁於凡夫俗子,倒比嫁入帝王家來的好。”

絡成面露難色,欲上前制止,卻被顧長晏攔了下來。

“老爺......”

顧長晏搖搖頭。

*

也許是蒼天憐憫顧長晏,這雨很快便停了,眾人繼續前進。不出一炷香的時辰,他們便到了。

這裡積塵已久,有些廂房破敗,門窗都爛了,風一吹就要化了。

顧長宴恍惚中看見前方負袖而立的愉妃,一身嫁衣,披散著烏黑長髮,遠遠地站在那裡,正靜靜的望著他,眼底一片死寂。

整個世界陷入死寂。

他怯了。

都說輪迴有六路,胎生,溼生,化生,卵生,公侯將相,離寡孤獨。

但東方家的人卻說,風樂愉根本沒入輪迴。

南相攙扶著他,一步步走過去。

他的腳步沉重而拖沓,彷彿跨過了千山萬水,彷彿越過了三生河畔,彷彿踩踏著荊棘刀尖,彷彿每一個腳印都留下了血跡。

他走的異常痛苦而艱難。

逍客山莊本就在長林豐草之地,如今荒蕪多年,意料之中的雜草叢生。

終於來到墓碑前。

青石墓碑上刻著幾個模糊的字——先室顧氏夫人之靈

墓碑有些泛白了,剩下的看不清了。

墓碑被光陰洗刷過後,連這樣頑固的石頭都褪了一層顏色,也不知這世上還有什麼可以長久光鮮。

絡成自以為很瞭解顧長晏,可在風樂愉這件事上,他又覺得自己全然不瞭解他。瞞天過海,將風樂愉葬在此地,本就無法理解,又不許人來打理墓地,更是疑惑。絡成和夏子熙來不及多想,拔出佩刀對著雜草就是一頓斬。

片刻,墳墓四周便乾淨了許多。

顧長晏艱難的盤膝坐在墓前,擦一擦墓碑上的塵土,手指摩挲著墓碑,是光潤而冰冷的。摩挲了片刻,彷彿心頭壓了些什麼,壓的他喘氣都變的艱難,想與人說說,可看了眼絡成和南相,又低下頭。眼眶漸紅,他微微抖著身,泣聲不語。

這世上唯一陪伴在身側,體恤妥帖的人,已經入了土。

他就是想說話,也無人可說,只能放在心裡,無事時,自己將那些事,那些話,在心裡說給自己聽。

風樂愉在他面前,死過兩次。

一次是嫁給他,一次是真正的死去。

嫁給他之後,顧長晏便開始了孤獨之旅。那些心事,統統藏了起來,無人知曉,也無需他人知曉。

他曾經也有過快樂,那份快樂是和風樂愉一起發生的。

他愛不愛她,他無從得知。

年少的他,只知道要得著天下。情情愛愛,和他沒了關係。發揚踔厲,安富恤貧,安邦定國、愛民如子,才是他的一生。

曾經的那個少年郎,早已不復存在。

如今的逍客山莊,已是廢墟一片,就像隨著風樂愉死去的顧長晏的內心,蒼涼,孤獨。

顧長宴的心再慢慢的聚攏,一絲絲的疼痛匯聚成劇痛,淚水劃過臉龐,落入塵土中,試圖侵入厚厚的泥土去觸控風樂愉的屍骨。

這幽暗深山,恍惚中飄來的青煙和灰燼一起,如鬼魅般漂浮著。

顧長宴呼吸變得艱難,好像在做最後的告別。他合上了眼,露出笑來。

“阿愉,我來見你了。”

說完彷彿睡去,眼簾逐漸完全合上,手腕垂下,滑落在墓碑旁。

梁國二三三年,當朝皇帝顧長晏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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