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高掛,鴉默鵲靜,寒風冷冽。
風樂愉在門外,腳旁的青風劍寒光閃爍,寒氣逼人。
她一言不發,叩首又叩首再叩首,似乎要把頭磕破了才肯罷休。
煞氣也沒了形狀,化入空氣中,不見身影。
楊管家站立在一旁,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
昔日活潑天真,慧心靈性的小姐,如今在月色下卻如萬載寒玉。
見此狀,管家心裡萬恨千愁襲來,又痛又悲憤。
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著面頰的皺紋撲簌簌往下直流,彷彿沖刷出河床的湍流一樣。
叩首的聲音乘載這風樂愉千斤重的自責和懊悔,聲聲清脆,聲聲入耳,似能穿透月色,穿透山川,直達陰司。
月色越濃,寒氣更甚,楊管家拭了下眼角的淚水,慌慌急急上前一步,要扶風樂愉。
“小姐,老爺夫人不會怪小姐的,您就起來吧!”
風樂愉臉上的淚痕已幹,一雙鳳眸卻遍佈血絲,眼皮兒也泛著淡淡紅色。
她跪著望著那靈牌,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化成眸中一絲堅定,起身要離去。
楊管家跟在身後,緊問道:“小姐,你,去哪?”
風樂愉頭也不回,冷漠道:“還能去哪。”
是啊!天大地大,她也沒地方可去。
這該死的節陰鈴,讓她在凡間什麼事都做不成。
只要靠皇宮半步,就可有感受到穿心之痛。
萬箭穿心她體驗過了,所以現在她半點承受不了著一劍之痛。
剛剛那煞氣化成利刃,刀刀穿心,她雖不言語,卻已是碎心裂膽,難以承受。
楊管家的目光,說不出是焦灼,還是無奈,但聲音已異常急促,追趕上風樂愉。
“你師傅說……”
又是師傅。
風樂愉停下腳步,臉上卻是漠不關情,將其打斷道:
“不去了,萬一他把我抓起來送給顧長宴,我豈不是虧大了。”
言似譏諷,似無奈。
楊管家又問:“那,小姐可有話託我帶給他?”
話?
有什麼話。
“無話可說。”
她同師傅無話可說。
楊管家低頭,默然無聲,許久,才又汲汲忙忙問:
“那小姐什麼時候再回來?”
風樂愉的面上顯出變幻的神情,皺眉許久,將話題轉移,勸說道:
“楊管家,你也離開逍客山莊吧,如今守著,已沒了意義。你楊家尚且還有人,可繼續過好往後的日子——”
頓了頓,嘶啞的聲音涼薄道:“我風家已沒人,你不必再為我風家做事。”
她長身雋永如楊地筆直佇立,仍由風吹雨打,也不動彈分毫。
淡淡的月光投射下來,她的中衣上反折瑩瑩光亮,是她青風劍上催發出來的寒氣。
楊管家聞此,急上心頭,喘著氣道:“小姐這是要趕我走?”
“何來趕字一說?”
風樂愉環顧山莊四周,道:“你看這山莊,早就沒了,而我風家也沒了後,你大可不必。”
楊管家看了一眼小姐,然後目無焦點地凝視前方,臉上無限悽苦,緩緩搖了搖頭。
風樂愉又勸說了許久,楊管家還是執意要守著逍客山莊。
風樂愉無奈之下,說道:“你守著便守著,莫要被人知曉了去,那顧家人——”
說道此處,她又沒了聲。
沉著臉抬頭看月色,片刻,聲音鎮定而微微嘶啞道:
“我走了,再逗留下去,陰司又要罰我。你好生保重!”
楊管家一路送,風樂愉幾次勸說,他才止步。望著小姐的身影消失在濃濃夜色之中。
*
下山的路,於她而言,並不簡單。
每一步都有她和爹孃的身影,以及那喧嚷聲、笑語聲、小兒啼哭聲混合在一起,像有韻律似的,彷彿繁碎的海濤,一次次撲向她。
雖是信步而行,卻也不辨東西南北。
這大地茫茫,就她孤身一人,四海飄零。
至山腳下,天邊曙光初現,橘色的暖陽徐徐升起,卻照不透這一片蒼翠松柏,也照不暖風樂愉的身子。
她心裡空蕩蕩的,好像風可以直接貫穿似的。
天南海北,去哪也無趣。
還是隻能回到那冷冰冰,又了無生趣的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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