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意濃故意問:“做什麼生意?大白天的,你做什麼生意?風聲目色?”
掌櫃的輕輕哎喲了一聲,說:“我的姑奶奶唷,我這可是正經的酒樓唷!您可別瞎說唷!”
趙意濃挑眉:“就你那點生意,還正經酒樓?”
玲瓏小巧的掌櫃不依不饒,一面推她一面道:”我的大小姐喲,算我求您了行不?您就當行行好喲!“
“小姐,咱走吧?”
服侍趙意濃的丫鬟小檀小心翼翼道。
意濃聽著掌櫃和男女沒心沒肺又七顛八倒的話,真不想理這些個人,煩躁得很,拔了插在柱子上的劍,皺了皺眉頭氣鼓鼓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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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彆氣了,城南上新開了一家餅鋪,要不咱去瞧瞧?”
“誰大清早的吃餅,乾巴巴的!”
“可我聽說味道很不錯,咱當真不去嚐嚐?”
她鬱悶道:“每次新開了鋪子,你都說好吃,世間哪裡有那麼多好吃的鋪子?”
咕嚕......
肚子不爭氣的打她臉。
“真的好吃?”
丫鬟小檀:“老管家早上還特意叮囑我,讓我給小姐買點回府上,給老爺夫人小姐嚐嚐!”
意濃看看兩旁的湯餅鋪子,那鍋裡的水冒著氣,好像是妖孽施了法,竟飄到她跟前來。
“那還愣著幹嘛,走呀!”
她等不了了,牽著小檀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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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餅就是麵條,小店裡面十分狹窄。
意濃和小檀挑了外邊的位置坐下,要了兩碗麵,又加了兩份餅。
在她旁邊桌上的是一對母女,女兒不過七八歲,坐在胡凳上腳都夠不著地。
母親用筷子將長長的麵條夾成短短的一段一段,餵給女兒吃。
意濃看著,隱約恍惚。
她想起十來歲的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幫她夾短麵條,細聲好語哄她吃飯。
坐在對面的父親搖頭說:“都這麼大了,還不是被你寵壞了,到現在還要你動手,這要是出閣了,不給夫家嫌棄嗎?”
她就賭氣不肯吃了。
母親就繼續細聲好語哄她:“你爹逗你玩呢,誰敢嫌棄我們家阿愉,沒有人敢。”
風樂愉聽了這話才笑著吃完麵條。
父親也在一旁看著,無奈搖搖頭,又好笑又擔心。
當時那麼細微平常的事,如今想來,卻歷歷在目,連那時父親眼角的細紋、窗外樹影落在母親手上的影子,都一一呈現在她眼前,清晰無比。
“小姐,你快吃呀,面要糊了。”
“嗯,好。”
她應著,眼眶卻在瞬間熱熱的燒起來。
因為這一點記憶的波動,攪動她心口的憂愁與憤恨,深深交織。
直到她咬緊了自己的雙唇,顫抖著抑制自己的呼吸,才能將那悲憤連同眼淚一起硬生生地忍回去,吞進自己肚子,深深埋在自己血脈中。
她含著眼淚,一點一點吃著麵條,和著眼淚吞到自己肚子中。
現在所有的冤屈和血淚,總有一天,她要回到宮廷,親手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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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們的對角方向,坐著一位道士。
身穿一件青色的道袍,白襪朱履,腰繫藍帶。
看模樣,大約二十不到年紀,頭挽道髻,面如白玉,眉目清朗。
即使是吃麵,他亦是左右執一柄三尺來長的白玉拂塵。
拂塵紋絲不動,塵尾又粗又長,作金碧色,精光隱隱。
孤高冷清,一塵不染之相,在這晨曦之下,與畫上仙神相似。
意濃手腕上的節陰鈴發出了某種能量,微微抖動,刺骨的疼捲上她的心頭。
道士有著對魑魅魍魎與生俱來的敏銳度,眉間微皺,一副大氣凜然、不容侵犯相,像是雲端上的菩薩般不肯沾染紅塵,也容不得那凡塵間作亂的鬼怪。
“姑娘,可否讓在下看看?”
意濃抬頭,一張雋秀文雅的臉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