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的夜還未完全褪盡。
洛辰裹著鹿皮外衣蹲在帳篷口,哈出的白氣在睫毛上凝成薄霜。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撞著肋骨的聲音——這是重生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考核,成敗全在冰湖那片鏡子似的冰面上。
“走了。”阿圖克的聲音像老樺樹皮擦過獸骨,洛辰抬頭,見老人裹著褪色的海豹皮斗篷,左手提著金屬魚叉,右手扛著鑿冰錐。
圖爾跟在後面,靴子踩得雪粒嘩嘩作響,嘴角扯出個譏諷的笑。
“烏納拉克,你要是摔進冰窟窿,我就用魚叉把你撈上來當誘餌。”
三人踩著黎明前最刺骨的風走向冰湖。
洛辰的鹿皮靴底釘著海豹筋搓的防滑繩,每一步都壓出細碎的冰碴。
冰面泛著幽藍的光,像塊被凍住的天空,遠處浮冰的稜角在暗夜裡閃著冷光。
阿圖克在冰面中央停住腳,鑿冰錐往地上一杵:“看好了。”
他佝僂的背突然繃直,枯瘦的手按在冰面,指節叩了叩,“冰層厚三寸半,能站人。”
“但魚群不會在硬冰下。”
他用錐尖在冰面劃出個圓圈,“要找冰縫,雪被風吹薄的地方,陽光能透進去,魚才肯來。”
洛辰蹲下來,鼻尖幾乎要碰到冰面。
他看見阿圖克劃出的圓圈邊緣有極細的裂紋,像蛛絲般延伸向西北方。
前世在阿拉斯加拍的紀錄片突然在腦海裡閃回——老因紐特獵人說,魚群會跟著冰下的暗流走,冰縫是它們的呼吸孔。
“該你了。”阿圖克把鑿冰錐遞過來。
圖爾立刻湊過來,手臂交疊在胸前:“小心別把錐子砸自己腳背上,我可不想給你收屍。”
洛辰接過錐子,掌心觸到金屬的涼意。
他想起前世考古時用手鏟挖凍土,得用巧勁不能硬砸。
可冰面比凍土硬得多,第一錐下去,只在冰上砸出個白印。
第二錐加了力,冰屑突然飛濺,有粒碎冰刺進左眼,他痛得踉蹌後退,眼前一片雪白。
“哈哈哈哈!”圖爾的笑聲像冰稜斷裂,“雪盲了吧?”
“我就說他連鑿冰都不會——”
“閉嘴。”阿圖克的聲音像塊壓在火上的石頭,“獵人被冰屑迷眼,就該像海豹被矛刺中那樣,先按住傷口。”
洛辰咬著牙,用鹿皮手套捂住眼睛,睫毛上的冰碴融化成水,順著臉頰往下淌。
他聽見阿圖克的皮靴聲在周圍走動,聽見圖爾的冷笑漸漸低下去,直到視野裡的白霧慢慢散成光斑。
“再試一次。”阿圖克把錐子塞回他手裡,“別用蠻力,冰面和馴鹿的頭骨一樣,要知道哪裡軟,哪裡硬。”
洛辰深吸一口氣,讓冷空氣灌進肺裡。
他想起前世在格陵蘭島跟漁民學破冰時,老船長說過:“冰面會呼吸,氣泡往上冒的地方,下面有魚在遊。”
他眯起眼,順著阿圖克劃的圓圈邊緣看過去——就在西北方半丈遠的地方,冰面下有極細的氣泡正緩緩上湧,像一串被凍住的珍珠。
“阿圖克爺爺,”他突然開口道,“換那邊鑿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