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妙妙不假思索,“一人兩個銅板,這幫人都是常在這條街乞討的,
有手有腳,不去幹正經營生,我自然不會多給。”
“沒錯。”
她道:“尋常人都會這樣想,但你們瞧,那孩子外衫襤褸,露出來的裡衣袖子和鞋履都是蜀錦的,
腰上掛著的荷包鼓鼓囊囊,還吃得起雞腿。”
雷妙妙跟著打量,用力點頭,“沒錯,是很不對勁。”
藍萩不明所以,“可我門窗都鎖著,他如何能到我屋裡偷東西?”
“這就是你想岔的地方了。”
姚沛宜關上窗,“方才我瞧過了,屋門沒問題,但你看這窗隙,足足一指寬,用鐵絲或銀針就能挑開閂,
孩子手腕細,能伸手從已經撐大的窗隙中取出錢袋。”
雷妙妙拍手,“對啊。”
“讓我真正確認的,是方才看他的那一眼。”
姚沛宜重新將窗子推開,巷子口的乞兒已不見蹤影,“方才我和他對視後,他下意識看向了藍萩你,若非心虛,又怎麼會消失。”
雷妙妙忙道:“要不要將那乞兒抓了送官府?”
藍萩聞言有些猶豫,“要不…還是算了吧,既然我知道錢是如何被偷的了,日後藏得深一些就好,
那還只是個孩子,若是他入了官府,日後一輩子都毀了。”
姚沛宜只負責破案,該如何處理後續的事情不歸她管,“你想清楚就好。”
“藍萩姐姐,這是哪來的姑娘?難不成是新入樓的?”
雷妙妙都準備走了,開啟門後正好有三個姑娘路過,好奇地迎了上來。
“你們別亂說。”
藍萩有些不悅,“她們是我請來的神探,才幫我破了被偷錢的案子。”
“你的錢找回來了?難道不是鬼偷的嗎?”黃裙子姑娘不解。
“不是,是有小賊。”
藍萩擺了擺手,不願多說,“這兩位姑娘明察秋毫,很快就幫我破了案。”
穿紅裙的姑娘忙道:“那咱們鬧鬼的事,她們是不是也可以幫忙查?”
藍萩看向姚沛宜,“這……”
“我願意出雙倍的錢!”綠裙姑娘緊跟著道:“我都好幾晚沒睡過好覺了。”
“你們為何肯定是鬼呢?”姚沛宜問。
“還不是因為消失的那些花魁。”綠裙姑娘說。
“花魁?消失了?”雷妙妙一愣。
藍萩解釋:“鶯歸樓每年都會選出花魁,前兩年選中的花魁,不到半月就會離開這兒,
我們這兒的媽媽叫管三娘,管三娘只解釋說那些花魁都是被有錢人贖身。”
“才不是這樣呢。”
黃裙姑娘說:“我和前兩個花魁姐姐關係可好了,說好了就算被贖身也要寫信往來,可她們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
綠裙姑娘點頭,“沒錯!京城有錢人就這麼多,我們卻完全得不到她們入了哪家的訊息。”
紅裙姑娘哭喪著臉,“還有菁菁,她就是三月前消失的新花魁,她跟我說過絕對不會離開鶯歸樓的,
可是在當選花魁半月後,某一個清晨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所以已接連消失了三人……”
姚沛宜緊蹙眉頭,“你們覺得管三娘在騙你們?”
“我們覺得……”
綠裙姑娘壓低聲:“就是她殺了人,所以才有怨魂纏著鶯歸樓,害得咱們都睡不好覺。”
“若是如此,你們怎麼不報官?”雷妙妙疑惑。
“報不了。”
黃裙姑娘說:“管三娘和工部胡侍郎相好,她男人就是官,若報官,我們都得死。”
“工部侍郎?”
姚沛宜抬眉,看向雷妙妙。
那不正是雷雨的手下。
“胡侍郎?”
雷妙妙驚詫,“京城都傳遍他愛妻如命,後宅中只有他的妻子,他怎會和管三娘相好。”
“這種傳言也就是騙騙你們年輕姑娘,鶯歸樓的人都知道,工部侍郎胡淖和三娘是姘頭。”紅裙姑娘說。
姚沛宜倒沒想到這事如此複雜,思忖道:“這事兒我們琢玉樓接下了,會幫你們查清楚的。”
幾個姑娘們湊出十兩銀子交給她們,雷妙妙只接了一兩銀子,便和姚沛宜回了琢玉樓。
“樓裡的夥計有個號稱順風耳的,叫大萬,我已經讓他帶著人去查管三娘了。”
姚沛宜點頭,又和人討論了一陣,天色將黑,便急忙往王府趕。
畢竟今夜,她還有要事在身。
“……”
酉時剛過,姚沛宜便端著參湯去往俞定京書房。
朱嬤嬤瞧著很是欣慰。
昨夜裡王妃冷著王爺,今日就主動送溫暖。
她家王妃欲擒故縱的手段還真是高明。
這何愁來年老夫人抱不上孫子。
書房內。
俞定京也才聽時來稟報完姚沛宜的行蹤。
從他昨夜聽說她要開茶樓就知道不對勁了,姚沛宜不缺錢,平日裡對錢看著也不感興趣,忽然想著要做生意太不對勁。
讓時來跟蹤了一日,才知道她和雷妙妙開的琢玉樓暗地裡還接查案生意,且今日她已經接了位客,去了趟鶯歸樓。
和這世上大多數男人不同,自家妻子做不做生意,他不在乎。
不過,若有可能涉險,還是另當別論。
“從暗衛營裡挑兩個人跟著她。”
“是。”時來頷首。
屋門正好被敲響。
下一刻,姚沛宜端著碗參湯走了進來,“王爺,時辰不早了,喝些參湯,早些休息吧。”
俞定京瞥了眼時來,後者麻溜兒消失。
“想起來了?”
姚沛宜聞言打量著男人,心裡始終有些顧慮,【若他真知道,我該咋解釋?】
真知道?
俞定京眯起眼,“究竟想沒想起來?”
姚沛宜動了動唇,“就是…夢的事……”
“夢?”俞定京蹙眉。
【看模樣,他不知道啊?】
姚沛宜見對方一臉茫然,心頭狂喜,【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好。】
俞定京越發狐疑,“是什麼夢?說清楚。”
她啊了聲,險些忘了要圓話,“就是…妾身是跟你說了夢見你的事嗎?”
“你說你記起來了,是說你醉酒後跟我說了你的夢?”俞定京仍未解除懷疑,“什麼夢?”
她絞盡腦汁,結巴道:“就、就是那種夢。”
“哪種?”
“就是……”
俞定京嚴肅,“有話說話,不要扭扭捏捏。”
她摳著手指頭,實在沒法了,大聲道:“人到了春日就會做的夢。”
春日會做的夢?
春……
俞定京一個失手將參湯打翻,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你說什麼?”
小姑娘嚥了口唾沫,義正言辭:“我是說,我夢見和你圓房了。”
俞定京徹底僵住了。
見對方的反應,姚沛宜覺得自己有必要緩和氣氛,“你活兒還挺好的。”
俞定京捂住嘴,繼而又捂著胸膛,“?!”
他活了二十餘年了。
什麼豺狼虎豹沒見過?
什麼無恥之徒沒殺過?
可他的確是第一次見識到。
何為色中餓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