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欲言又止。
“怎麼了?”
姚沛宜看對方有話要說,連忙問:“是不是還有別的法子能儘快治好?”
“不……”
大夫小聲說:“是今日我們去看了西寧府的病患,短短這些時日,從數十個病患已經增加到五百人了,
一些年輕力壯的,沒撐過兩日,人就沒了。”
“怎麼會……”
姚沛宜動了動唇,撲向床邊,被俞樸從中攔住,“嫂嫂,冷靜些,你身子骨本來就弱,
若是等會兒傳染了,你身子受不住的。”
“我沒事,你們都先出去吧。”
姚沛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退後兩步,對眾人道:“今日去赴宴,我也在,恐怕也有被傳染的風險,
你們都先出去吧,我來照顧王爺。”
“不行。”
俞樸態度鮮少這般強硬,“兄長不會希望你留下來照顧他的,這病來得急,若是傳染,早就顯現了,
你不用擔心,我會留人守著皇兄,一定會比你照顧得更好。”
“阿樸,他是我的夫婿啊。”
姚沛宜無力地看著人。
“眼下正是要用人的時候,我想請你幫忙,去召集更多大夫來救治病人,研究出藥方子,搭建義棚,不要讓患病的百姓輕易離開義棚。”
女子穩定住情緒後,條理很是清晰。
“弟妹,你放心,我會幫忙去搜尋一切法子,我一定會救阿放和定京的。”俞億站出來。
“不行。”
俞樸抓住姚沛宜的肩膀,“你不能留在這兒,你會有危險,不管天下人如何,你若是出了事,皇兄怎麼辦?我……
我有義務要保護你,跟我出去,不管你要做什麼都好,不能留在這兒。”
“阿樸!”
俞億拉住俞樸,壓低聲:“不要太過僭越了。”
俞樸回首,死死看著對方,“你要害死她。”
“阿樸,別這樣跟堂兄說話。”
姚沛宜拍了拍俞樸的手,“這樣吧,你閒時有空,給我送來一些醫書,不用擔心我,
我會好好的,你若是實在掛懷,可以站在屋外看我的。”
“……”
俞樸被俞億拽住,目光卻始終落在她身上。
“你得尊重她的意願。”
俞億深吸一口氣,“阿樸,今日弟妹也在鄭家,這才是最要緊的,那麼多難民,定京這麼好的身體都倒下了,咱們真的不能再賭了。”
“我去寫信,讓父皇派人來西寧府。”
俞樸看著姚沛宜態度堅持,只能強迫自己抽離開視線,轉身就走,“我一定會讓太醫儘快趕來。”
“你們也都走吧。”
姚沛宜看向福兒和時來等人,“王爺若是醒來,我會找你們。”
“我來熬藥送過來,我身體好,先前也和難民接觸過,我沒事的。”景舒看著她,“別怕,我永遠在你身後。”
姚沛宜點頭,“好。”
如此便安置好了,俞億送來了一些醫書,姚沛宜將景舒送來的藥給俞定京喝下。
俞定京身上的紅疹還只長在胳膊處,大夫開了些草藥,姚沛宜將碾碎的草藥塗抹在俞定京胳膊上,又在他床邊置了張窄榻,這樣便於夜裡照顧他。
本來心裡做好了準備,不管什麼樣的情況,她都能冷靜面對。
可沒想到俞定京病情惡化得如此之快。
到了半夜,姚沛宜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她以為人醒了,爬起來呼喚對方。
“冷……”
“好冷……”
俞定京只是蜷縮著身體,緊緊裹著被褥。
姚沛宜察覺不對,連忙伸手放在他額頭上。
滾燙的溫度叫她一瞬間縮回手。
“俞定京?”
“俞定京。”
姚沛宜輕輕搖晃著對方,對方卻意識不清,攥著被褥,身軀發抖得越來越厲害。
她被嚇到了,眼淚一滴接著一滴往下掉,鞋都沒穿就去打水。
用帕子反覆擦拭俞定京的身軀,幫人降溫,起初半個時辰,一點用都沒有。
姚沛宜不放棄,又堅持了一個時辰,讓景舒幫忙熬了白酒,用艾葉蘸取後,在俞定京手心和後背揉搓。
反反覆覆,到了後半夜,他身上高燒這才退了些。
姚沛宜也疲憊過度,靠在床邊就這樣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自己身上蓋了一件毯子,俞樸端著藥正在喂俞定京吃藥。
“阿樸,你怎麼進來了,快些出去。”
姚沛宜連忙坐起來,“等會兒傳染給你了。”
“我身體比你好。”
不知怎麼,姚沛宜總覺得俞樸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埋怨和責怪。
“阿樸,你將藥給我,出去吧。”
姚沛宜疲倦地支起身子,想從對方手中拿過碗,對方卻率先躲了過去,“你已經在這兒守了一夜了,
就算是盡夫妻情誼,也夠了,他患的是時疫,我去查過了,外頭死了不少人,
剩下的就交給我來,你先出去吧。”
“不行。”
姚沛宜搖頭,“俞樸,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這個時候不能離開他,也不能害了你們,照顧他是我的責任,不是你的。”
“那你自己好好問問他。”
俞樸將藥碗放在她手心,負氣起身,“看他願不願意你守在這兒。”
姚沛宜聞言一愣,再轉頭,對上了俞定京漆黑的雙瞳,靜靜地看著她。
“你醒了。”
她驚喜地撲了上去,卻被對方推開。
“我感染了時疫。”
俞定京氣息虛弱,甚至無法獨立坐起來,只能強撐著抬起一隻手,隔開兩人的距離,“你們說的話,我聽見了,
沛沛,你出去吧。”
姚沛宜急忙道:“我不會走的,我沒事的,我和你待在一起這麼久,你看,我沒有事。”
“那隻能代表如今沒事。”
俞定京看著她,眼神比她更加堅決,“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待在這兒,我一個人能顧好自己。”
“你是個病人,你怎麼能照顧自己?”
姚沛宜抓住他的手,“你聽我說,這個病沒這麼嚇人的,很快就能好,我會好好照顧你。”
“你沒聽俞樸方才說嗎?”
俞定京臉頰仍是蒼白,語氣肅然:“時疫有可能會死的。”
“那又如何。”
姚沛宜睜著眼,認真問:“你是我的丈夫嗎?夫妻不該同生共死嗎?就連妙妙都守在姚放的身邊,難道我要棄你而去嗎?”
“我不需要你守著我。”
俞定京偏開臉,“本來咱們也就不是什麼正經兩情相悅才成婚的夫婦,你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姚沛宜一怔,“你說什麼?”
“我現在沒有力氣和你說話。”
俞定京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往裡頭挪動身軀,“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你是在想方設法讓我走,是嗎?”
姚沛宜扯起唇,“我不會走的。”
“那我們就和離。”
俞定京看了她一眼,見小姑娘面龐露出驚詫的神色,不忍再看,只啞聲說:“左右三月之約也快到了。”
“…你要休了我?”姚沛宜不敢置信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