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隔壁的動靜頓時停了,嚇得他連呼吸都停滯了。
隔了一段時間,確定雲珈藍沒有醒後,裴嬴川又鬆了口氣。
自己一定是瘋了。
雖然現在臨海帶夠了親衛,但是這兩日險象環生,會不會有人趁他不在,刺殺雲珈藍?
裴嬴川盯著房梁看了許久,終於決定掀開被子起身。
他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周遭寂靜,他的心跳也變得極快。
站在雲珈藍房門前,裴嬴川缺猶豫了。手指懸在半空,遲遲沒有叩下去。
不過短短分開了一個時辰不到,居然又想去找她?!
自己在做什麼蠢事?
他轉身要走,卻聽見屋內傳來一聲低低的抽泣。
心猛地揪緊,裴嬴川再也顧不得其他,輕輕推開了門。
月光透過窗紗,落在床榻上蜷縮的身影上。
裴嬴川的心像被什麼狠狠攥住。他悄無聲息地走到床邊,猶豫片刻,還是輕輕掀開被角躺了進去。
“廷兒......”雲珈藍在夢中呢喃,淚水打溼了枕巾。
“廷兒?”不知為何,這個稱呼像刀子般扎進裴嬴川心裡。
他僵了一瞬,卻還是伸手將她摟進懷中。
雲珈藍的身體冰涼,在他懷裡無意識地瑟縮了一下,隨後像是找到了熱源,整個人都貼了上來。她的臉頰蹭著他的胸膛,淚水浸溼了他的衣襟。
\"別哭......\"裴嬴川低聲哄著,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他聞到她髮間淡淡的曼陀羅香,混合著淚水的鹹澀,讓他的心臟酸脹得發疼。
雲珈藍漸漸安靜下來,呼吸變得綿長。裴嬴川低頭看她,她的睫毛還沾著淚珠,鼻尖微紅,唇瓣因為方才的哭泣而顯得格外嫣紅。
裴嬴川驀地感覺喉間燥熱。她這般模樣,真的很想叫人狠狠按在懷裡揉碎。
腦海裡這麼想著,他卻只是收緊手臂,將她完全圈在懷中。
裴嬴川忽然覺得,就這樣抱著她到天亮,似乎也不錯。
他一邊抱著她,一邊回想起幼時賢妃給他哄睡時的模樣。
“月兒彎彎掛柳梢,風搖燭影輕輕搖。小囡囡,莫哭鬧,阿孃就在夢裡抱。”
“露珠涼涼溼裙角,囡囡赤腳四處瞧。阿孃呀,別藏了,囡囡害怕夜悄悄……”
“風停啦,星睡了,囡囡蜷在門檻角。阿孃若是不回來,囡囡夢裡繼續找……”
“阿孃若是不回來,囡囡夢裡繼續找......”
“謝大人——”
在他不成調的歌聲中,雲珈藍忽而做起了噩夢。
有關前世的夢。
她抱著發燒到昏迷的廷兒,跪在謝府前,一次又一次地磕頭。
“我求求你,救救孩子。大夫說他得了極罕見的病,要宮裡的藥才能治。”
“你不是說他是權貴嗎,是天潢貴胄嗎?一定有辦法救廷兒,求求他,救救我們的孩子......”
“夫人,”謝府的老管家實在看不下去了,走了出來,“謝大人不在燕京。”
雲珈藍的眼淚滾滾而下,落在廷兒發燒的臉上:“他不在燕京,那我該找誰?求求您,指條明路。”
老管家嘆了口氣:“夫人,不是我見死不救。只是這孩子先天不足,看這面相,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無濟於事了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旁邊突然傳來馬屁的嘶鳴。
一個身穿皇室黑袍的男人縱馬而來。他戴著紋路繁雜的面具,長髮散在肩頭,肩上還冒著血。
男人看了看雲珈藍,嘴唇抖了一下。緊接著,老管家湊了上去,跪下道:“參見北安王!”
前世的她與裴嬴川交集不多。但她當時聽到是皇室親王時,還是厚著臉皮跑到他面前,跪到地上。
“求求王爺,救救我的孩子!他還那麼小......”
前世的裴嬴川看了看四周,突然合上眼,沒有理她,只對老管家道:“後面有人,幫我處理了。”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入府中。
老管家忙應聲。他在進府之前,又看了雲珈藍一眼。
“夫人,放棄吧。你還年輕......”
說罷,便搖搖頭。
大門緊閉,將她最後的希望隔絕。
回憶至此,雲珈藍嗚咽一聲,眼淚再次滾了出來。
她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待一切平靜下來時,她注意到裴嬴川不知道何時進了她的屋子,正緊緊地抱著她。
月光下,他似乎已經入夢。
雲珈藍抬手,自己將眼淚擦去。其實,她並不恨裴嬴川前世沒有出手相救。救人是情分,不救是本分,廷兒跟裴嬴川又沒有關係。
而且前世一直對外宣稱廷兒是林子昂的孩子,林子昂又站隊裴雲宣,跟裴嬴川已然是政敵。
若救了,不知道會給裴嬴川帶來多大的麻煩。
雖然這麼想著,雲珈藍依舊難掩心中悲慟,好容易擦淨的淚再次湧了出來。
裴嬴川終於醒了。他低頭看向雲珈藍,蹙眉問道:“怎麼哭了?”
雲珈藍往他的懷裡縮了縮,小聲道:“沒事。”
手裡卻捧著裴嬴川的衣袖,把他的衣料當帕子擦淚。
裴嬴川罕見地沒有嫌棄她,只是扣住她的後腦,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她的長髮。
“不哭了。”
“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