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在被幸福包裹的家庭中,用多餘的心思幫了我一把,她是在自顧不暇的破爛生活裡,義無反顧的救了我。
麻將局並沒有因為蘇洛的哭訴而停止,她媽不太管她,就算她在外走了一整天也沒個電話打來。
她像是不在意,只有偶爾拿出手機來看的時候會發個呆。
她以找農藥為由帶著我滿村子晃盪,每天都說要去找超市,每天都有不同的么蛾子。
有時拎上一條破輪胎,隨便找個緩坡從天亮玩到天黑,有時自告奮勇的說幫她那個無親無故的爺撿柴火,舉著三根粉白的手指頭向我保證,撿完柴火一定就去。
直到那個爺爺被麻將吵的黑眼圈大了一輪,不得已對她們母女下了逐客令。
同一天,她媽把她爸留給她的鉑金戒指輸掉了,又打了她一巴掌,她才終於沒心情再琢磨著哄我,帶我去了隔壁村的綜合超市。
看她耷拉下去的腦袋,我很懷疑我把東西買到手的時候她會不會要求我分給她一點。
沒想到在我邁進超市的時候,她虛虛抓住了我的羽絨服。
“哥哥,生活有時候真的很難。”
她語氣裡的無奈和絕望都那麼深刻,我真的懷疑她要開口讓我多買一瓶的時候,她卻話音一轉,“但一輩子那麼長,特別難過的時候,咬牙挺一挺就過去了,以後會好的。”
我不知道她是在勸我還是在勸我自己,她臉上掛著個鮮明的巴掌印,小聲哭著噥嘰,那些話聽起來其實沒什麼說服力。
“無論多生氣絕望,傷人傷己都是不對的。”她大概覺得我們即將分別,第一次把話說的這樣直白,“哥哥,我們打個賭吧,一年後我們再見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好的,我們都會變好的。”
她瞪著那雙又紅又委屈的眼睛看我,眼淚鼻涕黏在粉白相間的圍巾上,最裡面的那層毛絨上結了一層冰。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她在規勸我的同時,也在懇求我。
好像我不堅持,她就也堅持不下去了一樣,如同一件完全沒有轉圜餘地的壞事情,兩個人一起堅持變好的可能就會多一點。
雖然我們的事本身風馬牛不相及,我也根本不相信這種沒有任何根據邏輯的期許。
老實說,關於於承澤,我一直在絞盡腦汁的想辦法,但凡還有一點出路,我都不至於這樣焦躁極端,不惜賠上自己的前途或生命。
身子輕輕一轉就掙脫開她虛握的手指,我踏進綜合超市,按照計劃問老闆要了壓箱底的種子和農藥,卻在付款前掃見了旁邊的麵包酸奶,還有帶著香氣的面巾紙。
最後到底是為了什麼放棄了可怖的念頭,拿著酸奶麵包走出去,還掏出面紙給她擦眼淚,我自己也說不清。
大概僅僅是因為很想在一年以後再見一見眼前這位...奶呼呼又愛哭的‘小桂圓’吧。
“爸爸給我買戒指,是因為不想等我長大了,隨隨便便就被哪個小夥子的戒指給騙走了。”
那晚回到家,蘇洛掰開面包把夾心多的那一塊給我,自己脫了鞋去火炕的另一邊縮成小小的一團,一邊咬一邊哭,有些無助的問我:
“哥哥,可我現在特別想要一枚戒指,我覺得誰能買到一模一樣的給我,我立刻就能嫁給他,這可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