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鶯是猛藥落胎導致的大出血,幸虧救治得及時,不然她這性命難保。
人救回來就行,至於其中的故事,姜晚本無意探聽,卻還是聽到了些。
彼時,她正給黃鶯開藥方子,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動靜。
卻是一個容貌豔麗,身姿窈窕的姑娘,被小丫鬟簇擁著進了門。
是黃鶯在樓裡的姐妹,畫兒。
畫兒未進門已紅了眼,待瞧見床榻上堪堪撿回一條性命的黃鶯更是眼淚直下,心疼半天后又止不住氣惱。
氣惱黃鶯糊塗,痴心錯付,害了自己。
黃鶯犯了風月場大忌,愛上恩客孟郎。
真是孽債。
黃鶯在清風樓六年,看似穿金戴銀,人前光鮮亮麗,可人後流的血淚,又有誰人見?
每次那些醉酒的客人撲上來,她巧笑承歡,聲甜醉人,其實舌根底下比黃連還苦。
五更人散,對鏡卸妝時,脂粉落下之後,她都不忍細看鏡中人,她才不過二十歲,卻已死氣沉沉得猶如垂暮之人。
她想逃,逃離這令她窒息的地獄。
孟郎在這個時候出現。
黃鶯原本並未將孟郎放在心上,見慣了歡場裡的虛情假意,她早已不指望男人,但孟郎偏偏轉鑽了進來。
他不同於那些急色的男人,他們的交往更多是在床榻之下。他們對酒撫琴,談天說地,他跟那些客人都不一樣。
他每次來,總帶些小玩意,不值錢的草蚱蜢,街角的小糖人,還有他親手做的模樣奇怪的小東西……
在他面前,她不是花幾個錢就可以褻玩的輕賤女子,而是被捧在手心用心對待的好姑娘。
尤其那次,他對她說,她不是賣笑的姑娘,她是清清白白的黃鶯。
黃鶯淚落,心也跟著陷落。
孟郎親口承諾會為她贖身,迎她過門。
黃鶯於是將希望寄託在情郎身上,盼著情郎救她出火海。
但她先盼到的,卻是一碗墮胎藥。
因為犯了樓裡的忌諱,私自停了每月服用的藥,黃鶯有了身子。
清風樓的老鴇限期三日,要麼贖身銀拿來,要麼落胎。
黃鶯等啊等,結果等來的,卻是愛郎喜結連理,另娶他人的訊息。
黃鶯親自煎了藥喝下,不久就開始出血,大出血。
春風樓的老鴇唯恐黃鶯死在樓裡,這才急忙讓人將黃鶯遣送回家。
畫兒又是心疼又是抱怨,虛弱的黃鶯半闔著眸,未語半分,只緊緊抓住手裡的黃紙。
姜晚方才就看見了,那紙一看就有些年頭了,被黃鶯攥得牢牢的,哪怕她中間幾度失去意識,也未曾放鬆半分。
重疊的紙張,隱約透出舊紅色,似是硃砂印記。
姜晚隱約有了猜測。
或許,黃鶯並不像畫兒認為的那般,糊了心失了智。
……
眾目睽睽之下,黃鶯一身血的被送回家,又是從清風樓那種地方出來的,此事註定了引人議論,成為小縣茶餘飯後的話題。
姜晚想,這話題熱度說得維持上半個月,沒想到當夜就發生了另外一件大事,蓋過對此事的討論。
夜半,萬籟俱靜,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燒穿了夜的寧靜。
\"走水啦——!\"
“走水啦,快來人救火啊!”
更夫拼命敲著手裡的銅鑼,嘴裡不住呼喊。
原本昏暗的各家相繼亮起燈光,不少人更是衣衫不整地從門內衝了出來。
熊熊火光之中,熱浪翻卷,喧吵聲哭鬧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