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在雪光裡亮得驚人,卻沒有任何溫度。
“薄衍墨,你還記得我給你施針時說過什麼嗎?”
薄衍墨一愣。
“我說,醫者可以救病,卻救不了心死。”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冰錐一樣扎進他的耳膜。
“你親手把我的心剜出來,扔在地上踩碎的時候,就該知道,有些東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她轉身就往研究所走。
薄衍墨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那次在拍賣會上,她也是這樣轉身離開,他以為自己掌控一切,追上去就能將人留住。
可這一次,他連追上去的勇氣都沒有。
林溪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猶豫了很久,還是遞過去一條毛巾。
“薄總,沈師姐她……其實晚上總睡不著,藥圃裡那株還魂草,她守了三個通宵才救活。”
薄衍墨猛地抬頭。
“她說那草像某個人,看著快死了,偏要跟命較勁。”
林溪嘆了口氣。
“朱佩紫的事,我們都聽說了。沈師姐嘴上不說,那天在實驗室看到新聞,手裡的燒杯都捏碎了,碎片嵌進肉裡,血滴在培養皿裡,染紅了半盒培養基。”
薄衍墨的手指死死攥著那條毛巾,布料被絞得變了形。
他想起沈歌在工作室裡,被碎瓷片劃破的腳踝;想起她遞辭職報告時,撞到門框卻一聲不吭的背影;想起她看著他簽字時,眼底那片熄滅的光。
原來他以為的“鐵石心腸”,全是她咬著牙硬撐的偽裝。
那晚,薄衍墨在研究所外的雪地裡站了整夜。
他看到沈歌的窗戶亮到後半夜,燈光下她的影子在牆上晃動,像是在整理藥材。
後來燈滅了,他卻不敢離開。
天快亮時,他凍得幾乎失去知覺,恍惚間看到沈歌推開門,手裡拿著一件厚厚的羽絨服。
他心頭一熱,以為她終究還是心疼他,卻見她把衣服遞給了掃雪的門衛大爺。
“李伯,今天雪大,別凍著。”
她的聲音帶著清晨的微啞,卻溫柔得能滴出水。
薄衍墨看著那件軍綠色的羽絨服,那是他去年冬天送她的,她說顏色太扎眼,一直沒穿。
原來不是不穿,只是不願穿給他看。
他踉蹌著轉身,雪地裡的腳印歪歪扭扭,像他此刻的人生。
薄衍墨靠在一棵落滿雪的松樹上,給助理打了一個電話。
“把朱氏藥業的廠房拆了,改成中藥種植基地,讓林溪她們派人來接管。”
助理驚得說不出話:“薄總,您瘋了?那是……”
“我沒瘋。”
薄衍墨看著研究所的方向,那裡的煙囪升起裊裊炊煙。
“我只是想,她喜歡種藥,我就給她一片地。她想研究醫術,我就給她建最好的實驗室。”
他頓了頓,喉結滾動,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
“就算她永遠不原諒我,至少……能讓她過得好一點。”
雪又開始下了,落在他的髮間眉梢,很快積了薄薄一層。
遠處的山坳裡傳來沈歌和林溪的說笑聲,像是在討論哪種藥材的抗寒效能更好。
薄衍墨在雪地裡來回踱步,刺骨的寒意讓他清醒了幾分,他親手打碎的鏡子,就算拼盡全力,也再照不出最初的模樣了。
可他還是想等。
等一場或許永遠不會到來的春風,等一個或許永遠不會回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