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母愣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轉頭,看向玻璃後那張沉靜的臉。
蕭晨陽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那個“葉詩韻”是假的。
他知道自己正在被試圖“拯救”。
但他不反抗。
因為他也知道—這就是他選擇的結局。
一個人。
一輩子。
活在永不痊癒的回憶裡。
F國的冬天來得沒有京北那麼狠烈,海邊的風總是帶著些溼意,吹在臉上像是有人用溫水輕輕拍著,涼而不徹骨。
宋意回到F國的那天,天剛下過雨,街道邊的樹葉被雨水洗得一塵不染,空氣裡帶著清新的草木味。
王思遠親自接她,從機場到海邊那棟獨立小樓,他一句廢話沒多說。
車開得很穩,像他這個人,一貫沉著、剋制,不多言,也從不越界。
“這棟樓你之前不是說想自己佈置?我先把人清了!”
他停好車,站在門口,遞給她一把鑰匙:“裡面的畫室是新裝修的,通風和採光都是照你說的標準來的!”
宋意接過鑰匙,沒說謝謝,只輕輕“嗯”了一聲,算是預設。
她知道王思遠做事從來不需要“謝謝”兩個字。
他是那種你交給他一件事,永遠不需要問第二遍的人。
她推開門,一股淡淡的木香撲面而來,屋子裡的傢俱極簡,色調是她喜歡的冷灰和淡木,落地窗對著海,海風順著窗縫吹進來,帶著潮氣。
畫室在二樓,佔據整整一層空間。
窗邊是斜屋頂,天花板上安裝了自動調光燈,牆上嵌了整排畫架和儲物櫃。
中央是一張巨大的畫臺,周圍放著她曾經愛用的各類工具,甚至還有一把她大學時期最喜歡的高腳椅。
她走過去,伸手摸了摸那把椅子,指腹摩擦過舊木的紋理,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你是怎麼找回它的?”
“你說過喜歡!”王思遠站在她身後:“我就去找了!”
“你怎麼知道我還會喜歡?”
“你畫畫的時候,一直坐得很穩!”
宋意輕輕笑了一下,那笑沒有多餘的情緒,卻多了點從容。
“這裡很好!”
“可以靜下心來畫畫!”
王思遠沒說話,只轉身走到窗邊,把一臺加溼器調到了自動模式:“如果你不喜歡溼冷的風,我可以讓人再裝一層密封玻璃!”
“不用!”宋意回頭看了他一眼:“我喜歡這裡的風!”
“它不像京北的風那麼幹,也不會把人吹得頭痛!”
“這裡的風,像水!”
“有時候像夢!”
她說完這句,走到一旁的櫃子前,把畫材一樣樣整理出來,一支支檢查,分類,歸位,動作有條不紊,像是在複習她遺忘了很久的生活。
王思遠看了她一會兒,開口:“你決定好接下來的展了嗎?”
“還沒!”
“想休息多久?”
“我不知道!”
“畫了再說!”
宋意把最後一支畫筆擺好,然後走到畫臺前,撐著桌面站了一會兒,低頭看著那張潔白的紙。
“我回來,不是為了逃!”
“我是真的……想開始新的生活了!”
“不是遺忘,不是原諒!”
“而是我終於沒那麼痛了!”
王思遠安靜地聽著,沒有回應,也沒有安慰。
他從來都知道她不是需要人替她決定的人。
她只是需要一個地方,一個角落,一個可以讓她毫無防備地喘.息的空間。
而他,剛好願意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