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夜宮,天穹之上。
董卿藍眼裡映著一道神明般的影子,心情雜糅了朝聖者的虔誠、造物主的滿足,十分矛盾,但幸福極了。
“依然!蒂依然!”董卿藍深情喚道。
蒂依然像中了靜夜思的涅狄那般,茫然轉過了頭,沒法表現出自我意識。那看起來是雪天超度術的結果了,但實際上是董卿藍的混沌迷宮。
他喜極而泣。
“先生!”有人接到開戰的命令,衝上來說:“聖盃換代了!宗主有令,即刻展開神女計劃!”
董卿藍不滿他的幸福被打斷,喝道:“退下!”
威壓迸射,那人被硬生生逼退一丈,驚疑不定地落下去。
董卿藍深吸一口氣,緩緩升空,停在蒂依然對面,說:“抱歉,讓你醒來第一眼,看那這亂七八糟的地方,見那些無聊透頂的人。”
蒂依然的眼睛閃了閃,似是探尋。
董卿藍衝她伸出手,“跟我走吧。”
蒂依然不動。
“……”董卿藍愣了。
他一眨眼開啟鏡瞳,裡裡外外地剖析她。
——怎麼回事?
董卿藍還看不出來,長生者的傳承由神照之力貫通虛空,連線了蒂依然的意識海,將她鎮住!
蒂依然的眼睛不聚焦,看到的還是那數千年曆史長河,她不停地追逐那個看不清面目的女人,追過了萬里河山,不知她究竟要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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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聖?”懷化春趕來寶清堂,見到一個半透明的阮清子,五雷轟頂地僵在那了。
寶清堂第一時間戒嚴。阮清子坐在全開的歸天大陣中,不斷有流光溢彩的泡沫從她身上脫出、飄散!
神女雙眼微闔,不能開口。始祖之力在不斷流逝,精神體則陷在蒂依然的意識海中,心想混沌迷宮果然厲害,別說蒂依然,連她都快被繞暈了!
阮清子暫且解不開這幻術,盡最大努力能做的是重構幻景,讓蒂依然站在上帝視角去建立完整的歷史觀,待到時間流淌到近十年,蒂依然會看到真相。
“……先生,先生!”
阮清子透過蒂依然的眼睛,看到董卿藍窘迫而迷惑的臉,虛夜宮的其他人都在十萬火急地催促他。
“知道了!”董卿藍怒罵:“回稟宗主,給我一個時辰!”
說著,不管旁人多麼驚愕,抱著蒂依然回到虛夜宮,拉起結界妥善安置,然後取出鏡夜琴,一曲《問靈》,一曲《靜夜》,交替進行如雙龍攀升。
阮清子抬頭,只見天空降下粘稠的酸雨,萬事萬物變成扭曲的漿狀。
……
地獄蝶從懷化春肩上飛了出來,但卻不是白皓修的,而是來自夜柏嫣。
他拆解資訊,一長串。原來是白皓修來不及給他傳訊,就先告訴夜柏嫣,然後夜柏嫣把王都的情況和白皓修的訊息一併轉達過來看:
“血心樹內嵌崩玉,雪王捨身啟動血池封凍,琾彬洲無端對血心樹出手,或為聖天卷神啟之故。
“虛圈千丈高空處存在透明隔斷,性質不明,其後隱現紅光,疑似休眠形態的血池!由不明引力場與虛圈相連,排斥聖盃神赦之光。有少量聖咒穿過屏障,疑似被血池對沖分解。
“啟稟總督,聖盃的命運軌跡不明,星魂血誓於懷姑娘性命有損,不可執行。”
懷化春的整顆心提起來,最後一次,求助似的望向神女。
阮清子的身體忽得騰起靈火,輻散出幻系的靈壓波動,整個人變得如同一道輕煙薄霧的幻影,好像隨時都要離開了。
懷化春咬咬牙,下定決心轉身,往外面走,但剛出院門就跟後腳趕過來的懷芳鏡撞了個正著。
“叔父?”懷芳鏡頓了一下,急忙繞過懷化春去看阮清子,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同樣的目瞪口呆。
懷化春喊了她一聲:“鏡兒,你來。”
“……”懷芳鏡著急又不解地跟上,“出什麼事了?”
她現在還不知道血池行動。
懷化春帶她回府上,一路走一邊想要怎麼說,只感覺這對自己而言也是一道大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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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懷芳鏡一直都很恍惚。
她困在折家,不知天日,“熬”到聽說琾彬洲來,被獻出去換取星魂血誓的時候,一下子覺得好像那麼做也不錯?
懷芳鏡並不知道聖盃有問題,也不知道琾彬洲要跟懷府決裂。還是後來見到房樹生,看他無法自控地對琾彬洲散發憎惡,才覺得也許……另有隱情。
所以回到家裡,情況也沒有變好。她感覺到懷化春在策劃著什麼,連空氣都是緊繃的,他是要為自己復仇嗎?而處在風口浪尖的自己一無所知。懷芳鏡幾乎天天哭,哭到左半身刺痛、胸悶,無法破局。
她在等折幼恩抵達柳州,等白皓修把她送回聖炎。
或者等懷化春的一句解釋。
此時她跟著叔父的腳步回到家,進到書房,反手關上房門,等待命運的鍘刀落下。
懷化春站在桌子背後,無比沉痛地說:“鏡兒,婚約取消。”
懷芳鏡微微朝後一靠,覺得背後沒有任何東西能支撐自己,悽然問:“怎麼呢?”
懷化春說:“聖盃祭品論成真了。”
懷芳鏡頓了會兒,下意識地抗拒,“可那跟師父有什麼關係?”
懷化春知道她的狀態很不好,腦袋可能都不清醒,咬著牙,說:“老房在烏昆,查到了琾彬洲與折家的聯絡人。朱爾的首級,有段時間確實在琾彬洲的手裡。折家提出婚約的當口,王都的人給我們透露,血池處有一棵能把虛獸當果實結出來的大樹,對它出手,可使聖盃換代,誘發天譴。”
懷芳鏡露出苦笑,把臉別開,不願去聽。
懷化春再把琾彬洲交出聖天卷的事情說了,放地獄蝶出去給她看,又說懷疑璇璣臺有奸細,鎖定了幾個人,但還沒有最終確認。
懷芳鏡一下子是不願意相信的,她覺得懷化春說的可能都是線索,甚至是猜測,沒有實證。如果有,他們一定會在折家提出婚約之前救她出來……只有最後一條是真的,是琾彬洲釋放的真實訴求?
懷化春千般不忍,對著已經支離破碎的侄女這樣說:“琾彬洲並不想履行婚約。”
懷芳鏡的雙眼一片猩紅。
她心說這什麼意思?琾彬洲處心積慮,所謀只是血池行動,那豈不是純粹戲耍、羞辱了她?
懷化春接著說:“現在底線是,保證白皓修活著回來,嫣將軍可以再幫他們一把,但僅限於除掉董卿藍,接觸完聖體。”
懷芳鏡顫聲問:“這就能保證了麼?”
懷化春也恨,再度沉默。
懷芳鏡現在沒有辦法冷靜思考,喘著氣說:“這樣的話,血池行動是我們這邊提出來的吧?”
懷化春說:“是。”
懷芳鏡冷笑,“擺脫不戰之誓的聖盃,誰能預料,他能幹出什麼事?現在他還佔了理,說我們一看聖盃有問題,立刻悔婚……”
懷化春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可能再放你去。”
懷芳鏡切切實實地在耳邊聽到雷聲,羞恥的熱浪從脖子躥到臉上!質問道:“不這麼做你們之後就定位不了血池了嗎?”
懷化春定在原處。
“順水推舟,藉機開戰……”懷芳鏡歇斯底里地問:“琾彬洲算到了,你們又何嘗沒算到?那叔父你把我當成什麼?為什麼不及時把我救出來?因為你想看著聖炎三分天下,希望聖盃和完聖體兩相制衡!到頭來只有我,只有我是這場政治鬥爭的犧牲品,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詛咒和笑話!”
懷化春的臉上血氣瀰漫,強撐著說:“鏡兒,別昏頭了。開戰不是任何人所策劃,是聖盃成了祭品!無論你以什麼身份去,都是人質。”
懷芳鏡字字喋血,反問道:“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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