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以北,三十里開外,雷鳴不斷。那是大範圍空間構術所造成的震動。
夏冉和樞曄剛從南疆又搬了三千救兵過來,累計到現在有四萬人了,總算快要結束!要知道,撐開黑腔入口等待三千人完全進入,他們所消耗的靈力非同小可。從開戰到現在,馬不停蹄地搬運十幾趟,每次只能趁反膜武裝和回收的時間休息,兩人累得快要癱掉。
“休息,”夏冉兩眼發黑,“休息一下!”
一南疆軍官喝道:“跟誰撒嬌呢?沒讓你休息麼?”
夏冉快哭了,心想你們不搞多點反膜液,叫我一次搬完,就這樣壓榨人。
剩下的還有一萬呢,但她都不敢說話,只能在心裡控訴幾句。覺得大概還有時間吧?對面的援軍也不是飛過來的,一會兒董先生那邊結束了還得我們去接應,累死了我們,完聖體過不來……哼!
樞曄給她一顆丹藥,夏冉吃了,罵罵咧咧。
不過真實情況沒她想得那麼樂觀。巴羅和賈煥林成功突圍,從姬束城、柳葉縣調集共八萬大軍,隨時都有可能到場!南疆那軍官火燒火燎,等三千兵士身上的反膜液都收集到手,又把夏冉和樞曄轟了回去。
雲層之上,烏唳身披月織幻裝俯視他們,收了他新學會的聽風吟,感覺後頸一麻,便是夜柏嫣悄沒聲地回來了。
“董卿藍和完聖體沒有出現,他們還剩一萬人。”烏唳不太熟練地彙報情況,只見戰鬥模式的夜柏嫣和平時不太一樣,緊緻的夜行衣勾勒她完美的身材,像夜色下一條滑不溜手的人魚,渾身輻散電場,稍不注意就要閃爍消失。
——好看誒。
烏唳有點心猿意馬,回過神,問:“拜森死了?”
“哼,”夜柏嫣說:“沒那麼容易。不過一個時辰之內應該用不了魂噬了。皇后那邊能輕鬆一些。”
烏唳努力理解現在的情況,指著下面集結的四萬大軍,道:“那這部分人,是用來拖住援軍的。我們不打草驚蛇,找準時機,只盯著空間構術,等他們把董卿藍和完聖體帶過來,一擊致命,對不對?”
夜柏嫣誇獎他,“理解的很好哦。南疆就是在等兩個條件,一是奪禁宮,二是完聖體,這期間阻截援軍、殺魂師、挑撥聖騎士和皇后……還有和我們的關係,再用拜森的轟炸施壓。一旦有人按捺不住突圍,龍啟軍分而殺之。”
烏唳想了想,問:“我要用噬宴麼?對付底下這些人。”
夜柏嫣說:“有必要的話是可以。”
烏唳心想那啥時候有必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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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三百里之外,阿垚跑斷了腿,殺出重圍,終於和定國公派來的人接頭了!
神光普照讓所有魂師都成了靶子,但天行者蔣秀秀——琾彬洲的最後一名血盟衛和阿垚在一起,居然有辦法幫他遮光。並且現在到處都是逃竄的魂師,南疆人忙著圍剿聖騎士,倒沒空顧“小魂師”了。
“上官大人。”定國公的侍衛衝過來,確認人沒錯,趕緊把一個包裹交給阿垚,開啟一看,有個長命鎖!
阿垚定了定心神,轉手把這包裹交給蔣秀秀,說:“就是這個,你快回去,趕在封禁落下之前,務必入城!”
蔣秀秀說“好”,乘風而去,一點不見喘。
阿垚披上定國公那邊特質的遮光布,繼續跟侍衛去。心想沒自己當“累贅”,天行者趕路的速度能提高三倍吧?
一個多時辰過後,蔣秀秀衝回了王都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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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森遇襲的訊息傳開,雍謙給虛夜宮連發三道急令,讓幻術高手用歸元問靈跟董卿藍喊話,叫他快點快點快點!
董卿藍也快撐不住了,哐哐掃弦,阮清子頓覺頭頂壓了一座泰山!她所構建的屏障被壓縮到極限,而她的衰弱也正式進入不可逆的階段。這刺激了董卿藍的瘋狂,他感覺到外界的緊迫和對手的萎靡,有種欣喜若狂之感。
他要贏了,贏阮清子!只要阮清子不主動撤退,他就真的能讓神女魂飛魄散而亡,這還不夠青史留名嗎?
“你激動什麼?”阮清子有點無語,繼續嘴炮:“你四歲開蒙,七歲通靈,雖出自商賈之家,但文武雙全,無所不精。你早就擁有一切可以之為傲的資本,可你非得要生靈塗炭才能滿足那股虛妄!你便是這世上最為庸俗之人。”
董卿藍放聲大笑,“什麼資本?當年的那些噱頭,都是我父親炒作經營罷了!他賺了個盆滿缽滿,母親在上流貴婦中左右逢源,求親的媒婆把我家門檻踏破,可我在乎嗎?我說過了,我拒絕成家,拒絕凡俗,十七歲離開真央就將自己獻給璇璣臺,那才是我的全部!我的姓名、作品、事蹟,都該像軒轅塔下的銘文一樣鐫刻在歷史的豐碑之上!”
阮清子字字極重:“你不在乎,為什麼又離開璇璣臺呢?不要扯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心裡知道……”
董卿藍的答案呼之欲出——
蒲瑾!
因為蒲瑾。
正是他離開真央的那一年,蒲瑾十歲,由夜柏府推薦一起入職璇璣臺了。四大貴族也搞炒作,夜柏府的能量豈是董家商戶可比?所以說蒲瑾的名字一經出現,就抹掉了董卿藍此前所有的輝光!
他真不介意。
他作為一個灑脫不羈的師兄去包容那天才兒童的目空一切,外界的比較、爭論都是過耳清風,不會對他造成影響的。但當三年後蒲瑾一把推翻了他所構建的理論模型時,董卿藍才知道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天賦是一座讓人望而仰止的絕峰,”阮清子接著道:“它甚至飄在雲上,讓人連爬上去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吧?”
董卿藍近乎瘋迷地笑道:“阮聖,您也對我一個凡人誅心?”
阮清子說:“你不相信自己真的一無是處,可當蒲瑾從少年變成青年,這個恐怖的想法就似乎越來越具體吧?純粹的世界不再純粹了,埋在陰暗中的敵意,從虛無縹緲變得真實而可怕!”
董卿藍的琴音亂了起來。
阮清子又說:“晁都也越發危險。蒲瑾是夜柏府之婿,是幻炎雙修之絕頂高手,是攻破融界術之千古一人!你甚至幻想過自己死在他手裡。敵人,什麼是敵人?淵博如你何嘗不知,最大的敵人是你自己?”
一曲《歸天》將這場拉鋸戰推向高潮,化為天降落雷,轟然聯通了歸天大陣!這一擊直接打在神照經的連線上!打得阮清子本體口噴鮮血,而意識海中的蒂依然也是猛地一震,只見轟雷電火撕碎天幕,幻境在崩毀。
阮清子強弩之末,但還是不由得讚了他一聲高明,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根據神照經的邏輯臨時譜寫新曲!
蒂依然使勁眨眼睛,視野在閃爍,有一個閉眼撫琴的男人,坐在白色的狹小的房間中!這副畫面投射在前方的蜃景上,一閃而過,讓她感覺那是一重時空隧道,其盡頭才是所謂的真實嗎?
阮清子彌留在這空間中的微薄力量,被蒂依然的反抗之念衝撞著,被《歸天》的利刃追殺著。她自知無力迴天了,只得將精魂提煉,在這方世界中具象化為一道星光,引誘董卿藍的琴聲求追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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