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皓修是打算帶蒂依然出去走走,定了個小目標:給他找一座火山當訓練場。
蒂依然覺得他可真能搞。
不過轉念想想,似乎也挺有道理。火山下夠嚴苛,夠隱秘,別說感知者,連魂路都能隔絕。白皓修現在正需要擴大靈子量,招術和戰技已經沒什麼好練的,再搞下去是花架子——他自己這麼說。
蒂依然來了個戰術後仰,“你的要求還能再高一點嗎?”
白皓修收拾行李,皮笑肉不笑地說:“學無止境。”
蒂依然拱拱手,“佩服。”
......
九四年七月,他們經一次隨機跳躍,至正北方三千里的朝生國。
白皓修叫蒂依然在知識庫裡搜出地圖,用樹枝畫在地上——他已經可以透過空間座標來分析他們的準確位置了。在地圖上戳出一個點,兩人簡單研究了一下。
蒂依然指著西北方,“最近的火山好像在八百里外,在它國境線上了。”
白皓修拉她起來,“飛過去吧。”
蒂依然說:“嗯。”
他們飛得不快。一方面是剋制靈子釋放,另一方面是避開人類聚集地和虛獸封鎖線,走的都是法外之地。
白皓修不著急,帶著蒂依然走走停停,看到什麼稀奇的就多玩兒一會兒,也讓自己那奔流不息的思緒稍停一停。
山川河流,日月繁星,美景如畫卷,在他們四面八方無死角地展開。距離目的地二百里時,他們路過山坳裡的小縣城,站在高地駐足觀望。山間生氣繚繞,距離把人縮成螞蟻那麼大,他們形形色色,平凡而樸素,努力地生活著。
這一年,世界炫彩多姿,變幻莫測,像浮萍失去了根……
而他只有一個蒂依然。
“其實,”白皓修心酸又寂寞地道:“如果你不跟我回去,是可以的。”
蒂依然一怔,沒想到他還在糾結,“我真的沒說不回去誒!”
白皓修說:“你是無所謂。”
蒂依然頓了會兒,不吭聲。
白皓修說:“但你不能無所謂,你也不是真的無所謂。”
“......”蒂依然覺得這話又繞起來了。
“也許你覺得人類就是比動物高階一些而已。”白皓修思考了很久,才這樣說:“能交流和創造罷了。他們有點特殊,可峽谷也特殊,雪山也特殊,各有不同,也就這樣。而你自己也是生態的一部分,那吃人就是自然行為,不應該動搖世界的根本吧?”
蒂依然沉吟不語。
白皓修說:“但實際上,動搖世界的不是你,是造你出來的那些人。所謂反彈,就是透過你,朝他們去。我怕哪一步走錯了,你會變成他們的替罪羊,承受你不該承受的。”
蒂依然說:“可是我已經在承受了。”
白皓修一怔。
蒂依然很無奈,“你剛才說我不在意,我是覺得……如果真的去在意了,會更難受。”
“……”白皓修的心漸漸揪了起來。
“本來就是格格不入啊。”蒂依然嘆氣,說得更明白了:“勉強去做一些根本做不到的事,最後也不見得好。”
白皓修突然有點不願意承認,他原來還在努力想讓蒂依然明白放任自流的“後果”,可現在卻覺得蒼白無力。
“那也許……”他喉頭髮緊,“也許就像你說的那樣,可以透過隱姓埋名來避過風頭,幾百年後那些人都死了,而你會達到某種我無法想象的狀態。”
蒂依然抬眼,“但是?”
白皓修有點苦澀,有點寂寞地說:“沒什麼但是,就只是異位而處,我不會那麼做。”
蒂依然笑了笑:“你很主動哦?”
白皓修說:“所以你跟我不一樣的話,你也可以不回去。”
蒂依然哄著他:“哎呀我會跟你回去的。”
白皓修眼眶一紅,焦躁地往旁邊走開兩步。
——為了我麼?
他覺得這樣的自己是卑劣的,而卑劣來源於自私、弱小!這就好像不知不覺扒開了他那些不堪的隱痛,攤在了蒂依然的面前。
她怎麼能不跟他回去呢?跟他們說失散了,可萬一被抓起來上攝魂取念怎麼辦?放走蒂依然,算不算對人類的“異心”?
到時候,他該怎麼選?
“白皓修?”蒂依然跟過來,湊到他正前方,抬頭瞧了他半晌,破顏而笑,那雙瑰麗的赤瞳裡映出愛和感激,以及無垠的孤獨。
“你就是個寶寶。”蒂依然笑著說。
白皓修慌忙按住她的後腦勺,忘情地吻了上去。
蒂依然彷彿明白了什麼是“相愛”,是把對方的需求放在自己之前,並且常覺虧欠。她雙手摟住白皓修的脖子,激動又熱烈地回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