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嶽修兵十分尷尬。
誰知道再見白皓修能是這光景?雖說西楓家倒黴了,可他的心情一點也不明媚。尤其見西楓野身上半點傷都沒有,而白皓修堂而皇之地“滾”到了明城凌志面前,再加他一雙兒女被帶節奏,往後只怕……
他不知白皓修其實也有點幻滅,這靈武者的世界和他想得真不一樣啊,面見大都護也根本不值得激動。回道士用再生術飛快地拔毒療傷,白皓修則想到生死不明的村長夫婦,心頭痠痛難當。
明城凌志聽了幾個流魂伸冤,草草幾句就能明白,轉向白皓修,看了半天。
嶽修兵只好解釋說自己認識的,把白皓修入學的來龍去脈添油加醋地交代一通。說什麼看他天分奇佳,自信超然,於是有心試探這少年底細,這才把他下放野試壇,讓苗俊彥前去觀戰。
白皓修心說你臉皮可真厚。
明城凌志“哦”了一聲,暗暗回憶去年八月,沒發生什麼呀,怎麼嶽修兵心情不好麼?或是嫉妒心太重,搞那麼一出消遣。
然後苗俊彥站出來也說了,白皓修僅靠無師自通的靈子源流能使動三階靈器,戰鬥智商也沒得說,懂得因勢導利,並不是渾有愚勇的亡命徒。暗示今天一齣戲多半也是白皓修故意而為。
明城凌志挑挑眉,“正靈院一回組啊,榜上有名嗎?”
嶽修兵不便,也不想說他全科第一以示自己有眼光,該讓白皓修自己說。可那小子不知是不是昏頭了,這時候居然耷拉著腦袋不吭氣!噎得嶽修兵不得不出聲提醒:“白皓修,大都護問你話,如實答上來。”
白皓修剛聽了這人和苗俊彥把自己吹上天,可一身洗不掉的傷痕累累不就擺在這裡,擺在他們眼前?不好笑麼?
——噁心。
“回將軍,不值一提。”白皓修低聲說。
嶽修兵心說我操什麼東西?
阿虓突然八卦,“不會是倒數第一吧?這本事,不應該!”
白皓修頭也不抬地說:“考多少個第一也換不來我家人平安。大都護,我爹急病,我趕著回家,若不是被打了埋伏,我現在應該已經到縣城了。”
嶽修兵咬緊牙根:“你這是什麼話?”
玫敏心說:“還不夠明顯麼?非得鬧得如此不堪。大都護,懇請您秉公執法,把這個買兇殺人的西楓野扔去少監,該怎麼辦怎麼辦吧!”
“……”嶽修兵整個無語了,女神果然同情心氾濫了啊!
白皓修也有點意外,抬眼掃過玫敏心的正臉——和嶽修兵一樣,他瞳孔顫了顫,移開目光,不敢多看。
玫敏心見明城凌志沒說話,又說:“殺人的是他,但他是迫不得已的正當防衛啊,而且西楓野根本毫髮無損!那幾腳還是我跟阿虓踢的呢。大都護,除非您修改律法,致使流魂傷殘和平民一樣定罪,否則他就是無罪嘛。”
明城凌志沉吟著。
玫敏心轉向白皓修,道:“不過有一點我不喜歡,您問他排名他居然不答,可見不知天高地厚。讓他休學一月在家,扣了他的俸祿,好好反省反省!”
明城凌志發出一陣尷尬的笑聲,阿虓連聲附和“對對對”,然後按捺不住地問:“那你到底排第幾啊?你不說我就當你倒數第一,以後結業了讓你來給我當勤務兵!”
白皓修沒法搭理這孩子。
明城凌志給嶽修兵一個信任的眼色,後者附耳報上白皓修排名和各科大致情況,並保證收集詳細資料呈上去。明城凌志點點頭,“都散了吧!按小姐說的辦。”
眾人稱是,紛紛散去。
玫敏心追著大都護咬耳朵,說的大概是“你幹嘛說小姐啊”云云。而明城凌志回身走的每一步,都似乎把西楓府往深淵推得更近了一些。
白皓修在這個距離仰望那群人的背影,眼睛酸澀,身體一會兒重一會兒輕,找不到著力點,難言的情緒填滿了胸腔,不知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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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水縣阿泉村,白皓修遲到一個日夜,終於一瘸一拐地趕到了。
苗俊彥送他來的,當然是作為嶽修兵的眼睛,不過也有好處,他捎帶了城裡的大夫,還能負責北區署衙的打點。
白皓修從不在村長面前示弱,這回親眼看見他躺在床上,霎時間淚如泉湧,幾乎是撲到床邊,倒把黃夫人都給嚇著了。
好奇怪,白皓修嘴唇囁嚅,嗓子裡像卡了石頭似的,他在外人面前說“我爹”,見面了卻死活喊不出來,只是流淚,然而一轉頭見黃夫人也哭,馬上慰道:“娘,大夫來了,治不好還有回道士,你別怕。”
黃夫人忙不迭“哎哎”地應聲,伸手把白皓修摟在懷裡。
白皓修跟她從沒這麼的乖順和親近過,連小時候生病都不曾。一老一少彷彿苦盡甘來。黃夫人泣不成聲,白皓修則抹掉眼淚堅持著。
苗俊彥本想進來說話,但見此景也說不出。又看白皓修一邊安慰黃夫人,一邊在醫生面前對答清楚,就知道一切無礙。他默默地退了出去,望了眼這略顯荒涼的小村子,心裡有種久違的平靜。
……
村莊是急病,但不是中風,是中毒!這也幸虧是大夫精通醫理,苗俊彥和白皓修兩相暗示,幾番診察之後才能確認的。
白皓修趕緊拉上黃夫人去檢查,確定無恙才敢放心。
苗俊彥叫來了縣城的官差、署衙的靈武者,把姿態做足,讓村民們圍觀,也把最近進出村長家裡的外人全審了一遍。
果然有外村人!說是信差,村長上前接觸的,但那封信上無毒,應該是信差本人用了什麼手法進行暗算吧?
白皓修在黃夫人面前強壓怒海,安撫道:“放心,他們能抓得住犯人,以後不會再出事了。”
黃夫人連聲道:“娘放心,放心的。這幾位爺真靠得住,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白皓修說:“那我去跟他們說幾句。”
黃夫人欣慰地笑著,“哎,去吧。”
白皓修關門退出來,見苗俊彥在小路那一頭,正領了署衙的回道士過來——那是安撫,村長的病只要對症下藥就可以將養恢復,用回道有些太奢侈,這可能意味著下毒的信差抓到就正法,起碼不會明著再往上查了。
“大都護心中自有考量。”苗俊彥知道白皓修絕對咽不下這口氣的,乾脆都擺明了來講:“西楓家根深葉茂,你彆著急。”
白皓修望著苗俊彥,知道這是千機閣為數不多的仁善者,頷首道:“我知道。謝謝你。”
苗俊彥覺得自己算是仁至義盡了。白皓修已經鬧到明城凌志面前,以後如何,再也不是自己這種小人物能夠影響的,唯有儘快抽離,明哲保身才是。
“苗大哥,”白皓修氣息短促地問:“你覺得西楓野知情麼?”
苗俊彥忍不住搖頭了,嘴上卻道:“這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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