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深入草原,人的氣息逐漸濃烈,雖然尚且遙遠,但四面八方全部是人,遠超那片荒蕪的戈壁。這種味道讓鮫人不太舒服,人群的氛圍會讓它想起那個恐怖的實驗基地,是食物也是天敵。
於是鮫人在曠野上徘徊,不敢繼續深入了,又不想回到毫無遮攔的戈壁中,只能儘量遠離人類聚居地,漫無目的地遊蕩。如此這般,它往西南方向蛇形約莫三十里,長尾下的土層變得鬆軟厚實,水系漸豐,丘陵隆起,竟讓它找了一片樺林。
自然生命的氣息令鮫人一陣悸動,它驚奇地觀察這副前所未見的景貌,生境的一切對它而言都是那麼新奇。回頭看向自己走過的路,紅寶石般璀璨的眼中是與綠洲連成一片的藍天白雲,廣袤的大漠,寂靜的沙海,熱浪蒸騰的金色戈壁,一馬平川的碧色草原,還有鬱鬱蔥蔥的樹林……原來世界那麼大,絢麗多姿,比實驗室好。
鮫人鑽進林中,緩緩穿梭著,樹影切割的陽光在它的鱗片上映出斑駁的影子。這片樹林杳無人跡,很安靜,很和平,彷彿穿越時空回到與世無爭的過去。鮫人的心情越發輕鬆了,最終來到一座爬滿青苔的人造建築前。那像是一座廢棄的神廟,由石頭砌成,昭示著年代久遠。神廟穹頂開了一個大洞,背側已經完全坍塌了,藤蔓和青苔將每塊石頭染成青綠,散發著草木清香,可惜鮫人聞不到。
它確認安全之後,帶著冰蛹鑽了進去。
……
兩天後,鮫人躺在神廟裡發呆,體內儲存的能量被不斷變構的身體消耗得七七八八。它只得出去打獵。
為了不引人注意,它繞遠路穿過草原,回到戈壁的邊緣,專門狩獵那些落單的馬賊。它發現人類身上都裹著幾層布,還挺方便,可以稍微遮擋它的蛇尾,遂扒了死人身上的斗篷來穿。
隨著吞噬的生魂越來越多,鮫人身體改造的速度也逐漸加快。長尾縮短,骨節融合,鱗片脫落,骨甲鬆弛。於是觀察自己身體的變化成了它每天的樂趣之一,它在神廟中弄了一個永不幹涸的水窪,不打獵的時候就盯著自己的身體和臉看。
那的確是一張人臉,隨著假面的消散,鮫人看到自己正變得和人類一樣,有兩隻眼睛,兩道眉毛,和精巧高挺的鼻樑。頭髮也長出來了,烏黑如瀑,鱗片下新生的面板褪去青灰,變得柔軟而白皙,尾中變構的骨骼漸漸化為兩條長腿,長出雙腳的形狀。
鮫人覺得很奇怪——我明明是虛獸,怎麼會變成人類呢?
它在水窪前轉圈,將這具新的身體從頭到腳每一寸都看了個遍,又去觀察冰蛹裡的白皓修,發現他們倆的身體還是有幾處不一樣的。於是鮫人以為自己長得“不標準”,但又覺得白皓修身負死魂,多半也不是個正常人吧?
某天晚上,它壯著膽子接近了人類的聚居地,想要多多觀察,多多學習。
那是個山坳下的草原部落,有成群的牛羊和健壯的駿馬,頭髮梳成辮子的人們戴了一身古怪的裝飾,圍著篝火載歌載舞。
他們看上去很開心,很無害,和基地裡那些陰森森的灰袍技師差得真遠,於是鮫人的心情也鬆懈了。但它不理解那些手舞足蹈的動作代表什麼,難道是法術?跟著學了學,伸伸胳膊,踢踢腿,什麼也沒有發生。
天空湛藍,繁星滿綴,寂寂無人的山坡上,有這樣一道披著破布的影子,笨拙地學習人類的舞姿。山坳下牧民的歡笑聲空寂迴響,山脊將世界分成兩半,一半熱烈,一半死寂。
後來一連好幾天傍晚,鮫人都會來到這片山丘觀察人類,看他們宰殺牛羊,騎馬放牧,置換錢貨,有時分成兩撥相互競技,有時又全部聚在一起把酒言歡。鮫人看出些眉目,那些牧民裡有些人的樣子趨近於白皓修,有些人卻更像它……或許現在應該稱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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