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雲開,草原上陽光大盛,金燦燦地浮散開來,將草地的綠和天空的藍映襯得鮮豔無比,色彩濃烈到了刺目的程度。
白皓修剛出樺林便靈力耗盡,控制不住氣流,折翼般從空中跌落,胸口劇痛,倒地後再度嘔血,發現這傷遠比想象的要嚴重。
不知過了多一會兒,那異域少女也出來了,見他胸前掛著一大片血痕,瀕死般躺在地上喘息,趕緊上前來看。
“你,你沒事吧?”那少女驚慌失措地問。
可惜,白皓修一個字也聽不懂,也沒有力氣回答。他的視野有一半都是黑色,另一半泛起毛邊,從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痛處簡直要撲滅他的意識。他尚存那麼一點自救的本能,拉開衣襟,低頭看一眼。
那少女驚得倒吸一口涼氣,只見他整個胸腹佈滿淤血,連成一片了!紫得發黑,五臟六腑不知還有幾片完整。
白皓修感到天旋地轉,腦袋一仰倒了回去,吸入肺裡的空氣不夠用了,最後一份力氣也耗得乾乾淨淨,眼皮耷拉下來,意識逐漸渙散。
少女趁他暈過去之前趕緊問:“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我送你去找大夫?”
白皓修閉眼挺屍,沒點反應。
少女百般無奈,不知如何是好。因為白皓修雖說救了她一命,但畢竟來歷不明,而且,他穿了一身馬賊的衣服!
戈壁灘上的馬賊是草原公敵,這是常識,這少女自己也是個落難求助的,貿然帶著白皓修去敲草原部落的門,保不齊會把所有人都往火坑裡帶。
她急得想哭,正是劫後餘生多愁善感的狀態,猶豫不決的目光落在白皓修臉上,只覺得這少年英雄長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心中頓生憐惜,又想起自己身子都被他看光了,雙頰一紅……
所以,關鍵還是看臉。
——白皓修到底有個雪族血統,想長殘,有點難度。
少女深吸幾口氣,漸漸定了神,目光投向草原,不知用了什麼口技,發出一串鳥鳴般的呼喚。須臾,一匹紅馬竟然十分熱情地跑來了,而且還是一匹裸馬!鞍轡皆不見,馬鬃馬尾也都沒有修剪過的痕跡,徹頭徹尾的是草原上隨便召來的野物!
少女下了巨大的決心,湊到白皓修耳邊低聲說道:“事急從權,冒犯了。”
她褪下自己的白袍,剩裡面一件單薄的束袖紅裙,然後抽出一根手指大小的刀片,劃破白皓修外面的皮夾,將它除下,然後拿自己的白袍把人罩住。
少女費力扛起白皓修送上馬背,強作鎮定地說:“我叫洛桑,我找人救你!”
白皓修早就昏過去了。
洛桑上馬坐穩,突然發現遠處有兩道人影,飛快地鑽入樺林中去。
她一愣,下意識地延伸感知,發現那兩人進了林子之後快速深入,難道去的是往神廟的方向?
那個距離很遠,哪怕白皓修清醒著都無從察覺,然而洛桑的感知力比一般人更敏銳。因此反過來說,那兩個人也發現不了他們。她飛快地眨了兩下眼睛,天上的成群的飛鳥中竟有一隻脫離了大部隊,啁啾一聲,轉向神廟而去。
——視覺共享。
洛桑的瞳孔縮成一個點,以那飛鳥為雙目,神不知鬼不覺地沒入樹林。很快,她看到那兩個不速之客了,均是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一身普通牧民的打扮,但行動迅捷如風,目標也很明確,就是朝著鮫人去的!他們一面跑一面交流,看上去非常激動。
洛桑沒有共享聽力,所以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慌亂間不敢多想,撤了附在飛鳥身上的視覺,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
如果白皓修這時醒著,定會吃驚,以為這丫頭有鬼,明明有異能,被鮫人抓住的時候卻毫無還手之力?
但實際上,操獸師就是這麼一個尷尬的存在,他們的覺醒是意外而低賤的。並且在這片土地上,民間女子修習異能是不被支援的。
洛桑縱馬奔出,越過一條淺河,從草原繞到那山坡南側,拐了一個大彎之後,部落的大門遙遙在望。這正是白皓修之前考察過的那個部落,喚作三蠡,是草原七部中最為繁盛,也是距離最近的一個。
率先映入洛桑眼簾的是兩座高聳的望樓,樓上的哨兵望見來人,立刻吹響鳴笛,示意來者止步。
洛桑勒馬掏出一枚鐵質令牌,高聲說道:“姬束城顧氏商隊,過千巖泊遭馬賊劫掠,請幫幫我們!”
哨兵眯眼確認了那令牌,又見她懷裡抱著個奄奄一息的傷者,轉眼就想到了前因後果。這種事年年都有,實在是不稀奇了,於是吹響號角,示意放行。
沉重的木門被鉸鏈拉起,三個手持長鞭,腰挎彎刀的漢子圍了上來。打頭的那個開口問道:“姑娘,生面孔啊,商隊就你們兩人逃出來嗎?”
洛桑不喜歡撒謊,又怕被問起白皓修的來歷,乾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蠻族漢子愣了:“額……”
原來洛桑正是在商隊與馬賊衝突時被鮫人劫走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跟隨師父西行就遭此大禍,十六歲的孤女哭出了一副天崩地裂的架勢。
那幾個草原漢子神情緊繃,再不敢多問了,將洛桑引入,又看了一眼白皓修,覺得這小白臉是那姑娘的情郎,遂將二人帶到一間氈房,再找來大夫救人。
不一會兒,洛桑身上披了一條毯子,被一個年長的部落女子摟著安慰,只見那草原大夫和兩個男的看了白皓修的傷勢,連連咂舌,感慨千巖泊的戰鬥之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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