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底的驚恐消失,卻咧出個痴傻的笑。
原本僵硬的四肢突然活泛起來,他赤腳走下床,踏出房門。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肩膀處隱約疊著一個孩子的剪影。那影子晃動著雙腿,細瘦的胳膊環住他脖頸,一如曾經。
男人的眼神慢慢變得迷離,嘴裡不斷地重複著:“摘果果,爹爹馱著念雪摘果果!”
夜風捲著童謠掠過耳畔:“摘果果,摘個果果甜滋滋,給爹爹、給孃親——”笑聲突然卡殼,語氣變得陰冷,“最後一個……給掛在白綾上的寶寶呀。”
翌日,玄鏡司。
“林副使,顧淮死了你知道嗎?”
“喔?是嗎?”
“今日一早被下人發現,懸掛果樹自縊而死。”
“世上少了個渣男,挺好。”
“可他身上沾染了邪祟之氣,應是被鬼魂所害。林副使可知是誰害他的?”
“謝大人都不知,下官又怎會知道?”
“你不知道?顧念雪的鬼魂,你當真給送走了?”
“當然。”
“什麼時候。”
“昨晚。”
“不應該是前天晚上嗎?”
“前天走了又回來了,執念沒消,去不了陰曹地府。”
“她的執念是什麼?”
“她想回當年父慈子孝的時候,重新體會父女間的溫情。”
“你答應了?所以昨晚殺死顧淮的兇手,當真是顧念雪!林副使,玄鏡司的職責是鎮妖驅邪,守護一方安寧!你怎可縱容鬼魂殺人?”
“下官只是一時沒想好如何化解鬼魂執念。誰知道那顧念雪竟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了顧淮,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就把顧淮給帶走了。”
“林副使!”
“謝大人,你相信下官,下官真不是故意的。”
“你覺得本官會信你的鬼話嗎?”
“你愛信不信。”林傾月宛然一笑,“為保一方安寧,必要的時候總要付出點小小的犧牲。這不是您一貫說的話嗎?”
這個被犧牲的人,就是顧淮。
若不是為了化解顧念雪的執念,以林傾月習慣,又怎麼可能多留顧淮一天呢?
而謝守正被林傾月的話給堵得無話可說。但玄鏡司畢竟不是一般的公署衙門,偶爾失職……那能怎麼辦呢?
“若是顧家不肯善罷甘休,找上門來鬧怎麼辦?”謝守正十分擔憂。
若是顧家人聯合言官,把林傾月和整個玄鏡司都告了,可如何是好?
林傾月可以不擔心,她是士族,又是晉王妃,特權階層總是能找些理由免罪。
可謝守正就不一樣了,他是個沒背景的小可憐。太子又不在沒人護他,搞不好連烏紗帽都要不保了。
卻聽林傾月道:“放心吧,顧家人不會追究。”
謝守正疑惑地問:“你怎會那麼肯定?”
話音剛落,大米拿著一個厚厚的信封進來了:“謝大人、林副使,顧家新任家主派人給咱們玄鏡司送了東西來,說是感謝咱們幫他姐姐超度。”
“裡頭裝了什麼,感謝信嗎?”謝守正接過信封,在手裡摸了摸感覺還挺厚實,他嘀咕道,“感謝信需要寫那麼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