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總想禍亂天下

第976章 番外:我陪你黃泉赴命(7.6k+)

太監說的內容很長,但衛綺凡只聽見了這一句,她腦中嗡嗡作響,呼吸有片刻地停滯,感覺胸悶得厲害,差點喘不過氣。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她自尋死路,無非是想讓自己死得徹底一點,這樣他就不用再管她了,不用再為了讓她活下去而四處憂心,到處去求人了。

能被他溫柔以待的人,應該是另一個更好的,而不是像她這樣,只會拖累他的人。

她想要衝出去看看他,然而才剛站起來就被人按住了,伴隨著一句“帶下去”的命令,她被人帶出了大殿。

然後,她終於看到他了。

春日的風還很涼,蘇世安跪在殿外的石板上,任由別人怎麼勸他,他都不肯起來,直到她出了大殿,才抬頭望了她一眼。

他單薄的身軀落入她眼底,面上毫無血色,慘白一片,她無法想象,昨夜還病重在榻的他究竟是怎麼拖著身子跪在了這裡。

她鼻子酸澀,在人後,無聲地哽咽。

若能早一點遇到他,該多好。

她又被帶回了陰暗的天牢裡,靜靜等待著三日後的斬首來臨。她聽聞,那一日,蘇世安強撐著跪在殿外,皇帝心疼他,讓他起來,他偏不願,只說想求她一條活路,直到有人告訴他,皇帝已經下令,將她三日後處斬,他才猛地嘔出一口血,昏了過去。

這一次,他算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

在所有人都在為他的重病忙碌,努力地想要將他救回來時,她蜷縮在牢房的角落裡,一邊哭得心碎,一邊祈求他的平安。

說她傻,其實他比她還傻。

三天時間,她出不去,也再得不到他的任何訊息,那時,她心存僥倖,覺得他一定沒事的,不然這訊息一定瞞不住的。

可是,在處斬的前一夜,大皇子蘇晉來了,他帶著人,端著一杯酒來到她面前,對她說:“一個時辰前,四弟去了。”

瞬間,她心底的那點僥倖也沒了,身子止不住地發抖,雙腿一軟,差點跪坐在地,幸虧用手撐住了牆壁,才勉強穩住。

去了,終究還是去了……

這一年,他也不過才十八歲。

她不知是該為他高興他終於擺脫了病痛的折磨,還是該為他傷感,終是沒活過二十歲,終是為了她,提前結束了自己的命。

“他去之前念著你,託本殿下再給你帶一杯酒,算是作別。喝不喝,你自己選。”

金樽美酒被端到她面前,微紅的瓊漿像被摻雜了血液一般。在這時候,賜一杯酒,無論何人,想到的估計都是穿腸毒藥。

她慢慢站穩,伸手執起酒杯。這一刻,她看似面色平靜,然而心底的情緒卻久久不能平復,指尖都因此而細微的發抖著。

但下一瞬,她卻仰頭一飲而盡。

既是他所給,穿腸毒藥,也甘之如飴。

“哐當——”

酒杯掉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像極了當初他撫與她聽的琴音,如天籟般悅耳。

她閉上眼睛,朦朦朧朧間,好像又看到了他,看到他坐在一株花樹下,靜靜地撫著指尖下的琴絃,抬眸看她時,笑得溫柔。

04

南越四皇子死了,死在了二月的天,死在了初雅公主即將和親臨天國的時候。然而皇宮的訊息卻說他在靜心養病,不見他人。

衛綺凡與弘中吟以及神殿的一干人等於大街之上斬首示眾,一刀砍下,血濺三尺。

上京百姓無不稱好。

醒來時,衛綺凡腦中混沌,她茫然地看著四周,透過窗戶看到了外面的山野綠林,二月中旬的天,山中還是冷的。直到勾瑤走進來,她才明白,大皇子蘇晉救了她。

那杯酒,不是毒酒。

可是,他為什麼要救她?

是因為蘇世安嗎?是蘇世安在死前,又去求了這位與自己並不算親厚的兄長嗎?

“你的命現在是四皇子的,他死前求大皇子讓你活著,那你就必須好好活著。”

他一次次為她折了傲骨,那溫潤如玉的人啊,臨死前,還在用一口吊著的氣護她最後一程。

此後,衛綺凡一個人隱居於山中,用他為她求來的命活著。她在還未開花的杏花樹下為蘇世安立了衣冠冢,一天又一天地守著這塊親自為他刻下的木碑,獨自飲斟。

她期盼著有一天如雪的杏花盛開,一片片地落在他的墳頭,像他常年穿在身上的素雅衣衫,永遠那麼幹淨如雪,不染塵埃。

蘇世安,對不起。

一月又一月,南越國與臨天國之間戰亂漸起,夜雲深歸來,大皇子蘇晉帶領大軍擊退臨天國大軍,受帝嘉獎,風頭無二,後太子毒害皇帝被廢,大皇子繼新帝之位。

短短一個月時間,外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衛綺凡有時下山,偶爾聽聞。

一日,她出門匆匆歸來,卻遠遠看到前方有個人影,撐著一把白色繪花樹的油紙傘站立在那杏花樹下的墳頭前。

衛綺凡不知那是什麼時候,只記得那是三月的天,杏花微雨,墳頭上落滿了一片片的花瓣,而那人一襲白衣勝雪,修長的背影瘦弱又單薄,握住傘柄的手,病態蒼白。

那一刻,她好像又見到了他。

不知何時,他轉過了身,抬眸的一瞬間四目相對,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停止了流動,靜靜的,就這麼看著他。

冷風拂過,身體一陣顫慄。

過了好久,她才挪動著一雙仿若失去了行動意識的腿,慢慢地朝他走過去。

她的雙眸一直看著他,看著那張自己無比熟悉的臉,面前那個自己無比思念的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姑娘,你的簪子掉了。”

他抬手,將手中的紅玉簪遞出來,那是一支雕刻著山茶花的簪子,盛開的花配上紅玉的色彩,如火如荼,讓人目不轉睛。

她記得,他曾說他最喜歡山茶花,因為山茶花的花瓣總是一片片凋謝,直到生命結束,他也希望自己能這般,慢一點凋謝。

她沉浸在見到這張相似的臉中久久回不過神,再回神時,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她抬手從頭髮上拿下一根木簪,幾乎哽咽地對他說:“這才是我的簪子,上面刻有我的名字,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給我的……”

“姑娘,你可知杏陵衛家?”

“知道。”她哽咽地點頭。

“那你可知杏陵衛家有個女兒,叫衛綺?”

“知道,我還知道,杏陵衛家世代行醫,昔日大梁安和三十年,衛綺五歲,有客攜七歲幼童診脈,身懷重疾,根治渺茫。後幼童常年居於衛家治養,與衛家之女衛綺相識,二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親做木簪刻字贈予。然,不過三年,杏陵衛家被下令滿門抄斬,從此杏陵再無衛家。衛綺隨僕人逃去南越,於名後加凡字,為,衛綺凡。”

那一刻,杏花樹下,白色的花瓣落在她肩頭,淡淡的花香夾雜在風中拂過鼻尖。

“那你可知,我找了她很久?”耳邊傳來他的聲音,話落,她的眼淚早已忍不住一顆顆地掉了,她朝他撲過去,伸手抱住他。

他手中的油紙傘掉落,將她擁入懷中。

“那你怎麼,現在才來啊?”

她淚流滿面,緊緊抱著他不肯鬆開。

“對不起……”

這句道歉,是蘇世安對她說的。

對不起,現在才來找你。

蘇世安的身體好了很多,不見曾經的病體纏身,衛綺凡很欣喜,兩人就一直生活在這山中,不再管外面的紛紛擾擾。

後來有一天,她說她要嫁給他,他面色僵了僵,垂眸微笑,只說:“你還小。”

小嗎?像她這個年紀的,早都嫁人了。

他不願,她之後也再沒有提起,生怕靠得太近,他會徹底地離她而去。

可後來她發現,並非是他不願娶她,而是他早知自己時日無多,不能與她執手到老。

不到一年,他的病又開始反覆了,她不願他就這麼離自己而去,於是待各國的戰事一結束,她便帶著他尋訪天下名醫。

蘇世安看不得她低聲下氣地去求人,看不得她為了他委屈自己,一次次躲在無人的角落裡偷偷落淚。他告訴她,當初臨淵給了他一年的命,所以他放不下地回來找她,他希望這一年,他能給她快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她為了他到處奔波……

如今,臨淵回了長生地,她再不可能找到他,兜兜轉轉她想到了風清顏,她相信以風清顏現在的實力,一定能救他。

於是那一夜,她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

“求求你,幫我救一個人。”

“誰?”

“蘇世安。”

“不救。”

就像是在報復她曾經做過的錯事,她拒絕地乾脆果斷,讓她的心沉到了底。

“我們回去吧。”那時候,他會像以前一樣微笑地牽起她的手,帶著她離開。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依舊沒有找到治他病的方法,幸而讓人拖長了他的壽命,還能再多活一兩個月。而後來,她還是堅決地對他說:“蘇世安,我要嫁給你,不管你娶不娶,我都嫁。這輩子,我只嫁於你。”

他搖頭,依舊反對。

他說:“你這麼做不值得。”

他說:“早知,我就不該耽誤你。”

後來,她主動吻上他,堵住了他的喋喋不休,堵住了那些她不想聽的話。其實她心裡很疼,她相信當初夜雲深死去時,風清顏一定也是一樣的疼,表面風輕雲淡,時常微笑以對,但揭開那面具,卻只剩鮮血淋漓。

衛綺凡還能記得,當初被關天牢時,她去找他的那晚,那時候她很不明白,還問過他為什麼非要救她。

而當時,他也一貫微笑著說:“我心悅於你,便想護你安好。”

“八年前在衛家時,我沒保護好你,八年後讓我真正的護你一次,可好?”

八年前,衛家被滿門抄斬。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一個心悅,便讓他可以葬送了自己的命。

她還是不顧他的意願嫁給了他,為他穿上火紅的嫁裳,在女媧廟前,拜了天地。

那時候,他還挺生氣的,直到她說了一句:“藥石無醫,我陪你黃泉赴命。”

如此,他們稟了天地,做了夫妻。

不求執手到老,只求陰司地獄,天上人間,名箋上有書:蘇世安之妻,衛綺凡。

05

“顏顏,我看你也並非那麼心狠,為什麼不幫她一把,救救他?”夜裡,男人站在一片山林中,看著前方那一座矮小的木屋。

而他的身旁,站著一個人。

“欲買桃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既然離汐你這麼關心他們,那就由你將這一罈杏花酒送去吧,作為他們的新婚賀禮。”

她笑了笑,將一罈酒丟給他。

她於開滿桃花樹的小路上轉身而去,仰起頭,將手中那不醉人的果酒一飲而盡。

她一步步地往前走,輕盈翩躚,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偶爾還會轉一下圈。那背影看著那麼美,但為何,總透著一股落寞?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離汐不知道,如今正是四月呀。

欲買桃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完)

作者:這章7.6k+,夠看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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