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膩的鮮血從猙獰的傷口流出,那張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越來越蒼白。
裴謹辭覺得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昏沉,眼皮也越來越重,周圍的黑暗就像隨時準備撲上來,要把他拆吞入腹的野獸。
說好很快回來的人,卻遲遲沒看到身影……
這是裴謹辭第一次覺得自己離死亡這麼近。
他想,也許這就是他的命吧。
不管他怎麼努力,永遠都是一次次被拋棄的那個,最後悄無聲息的死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堆裡。
沒人收屍,也沒人會在意……
就在裴謹辭眼前的畫面越來越模糊時,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他視野中,急切的掀開他身上的塑膠袋,擔憂的朝他撲來。
她的動作那麼直接果斷,彷彿沒有任何能影響她堅定奔向自己的選擇。
彷彿終於有一次,他不是被拋棄的那個。
裴謹辭忽然笑了,像是看見了朝自己照來的曙光。
“你回來了……”
帶著委屈的語氣,聽得殷棠一愣。
明明是剛認識幾個小時,除了名字和年齡什麼都不瞭解的陌生人,她卻有那麼一瞬間升起荒唐的想法。
就好像在他的世界裡,自己是他唯一的依靠。
可是,連朝夕相處十八年的家人都能背棄,這世上哪有什麼唯一的依靠。
殷棠甩掉腦子裡荒唐的想法,正色道:“你感覺怎麼樣?還能起來嗎?”
剛才看到地上流那麼多血,她都懷疑自己好不容易帶著跑出來的人就這麼死了。
裴謹辭揚著笑臉,語氣輕鬆,“放心,年輕人身體好,我不會拖姐姐後腿的。”
這稱呼聽得殷棠一愣。
從小到大,只有兩個人會親暱的叫她“姐姐”。
一個江鳴禮。
一個江彤瑤。
殷棠眼眸低垂,什麼也沒說,將人攙扶著往巷子外走。
裴謹辭敏銳的察覺到她忽然低沉的情緒,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懂事的不再吭聲。
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其實很糟糕,如果不是一股意志撐著,早就倒下了。
但他依舊儘量自己走路,實在受不住了才將身體的部分重量壓在殷棠身上。
夜半三更,老舊的街區沒多少人,但裴謹辭渾身是血的樣子實在嚇人,殷棠只能把自己的外套給他遮一遮。
很快,兩人進了一個陳舊的老小區,摸黑走過一個沒有燈的通道後,來到樓梯背後的門前。
這是殷棠剛才找路時租下的。
裴謹辭不能去醫院,這渾身是血的樣子卻得找個地方處理、休息。
這個房子在老小區裡,又是在樓梯背後這種陰暗潮溼的位置,雖然空間大,但環境設施跟地下室差不多。
裴謹辭看到這麼破敗的房子,混沌的意識都驚清醒了,“這是你家?”
殷棠把他放到木沙發上,“剛租的,算是吧。”
她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江家……
在送她去天使教養學院那一刻,他們就不是一家人了。
這個房子是她第一次自己掙錢租的,所以算得上是她的“家”。
她提到“家”時的冷漠,讓裴謹辭恍惚了一瞬。
就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