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枝橋氣得直接下床,穿上衣服就朝著門口走去。
徐氏一見,心裡一慌,著急的喊他,“相公,你到哪裡去?”
葉枝橋拉開門,一個字都沒說,走出去就把門關上了。
屋裡,葉卿堯找來藥膏,正在給葉俊生上藥。
葉俊生雙唇始終緊緊的抿著,一聲不吭。
葉卿堯把藥膏塗完了以後,看著葉俊生的臉,輕輕的搖了搖頭,“娘下手也太重了些。”
葉俊生本來硬朗的臉龐,忽然微微動容,他轉過頭,看向葉卿堯,憋了憋心裡的情緒,才問,“二哥,你說,如果咱們走了,娘會不會去找阮妹妹的麻煩?”
葉卿堯一邊把藥瓶放進藥箱,一邊掀起眼皮睨了葉俊生一眼,勾了勾唇,輕笑,“都被打成這樣了,還不長記性,難道你不知道娘為什麼打你?”
“我知道!”葉俊生負氣的擰了下眉,“我就是覺得娘無理取鬧,我是青兒的師傅,自然是要去阮妹妹家的。”
“是嗎?”葉卿堯蓋上藥箱,盯著葉俊生,漆黑的眸底溢著淺淺的笑意,“你確定你只是為了青兒?”
“我……”葉俊生慢慢低下頭,心虛的咬了下唇。
這麼久了,這還是葉卿堯第一次看見葉俊生害羞,他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葉俊生的肩,語重心長的道,“三兒,自古以來,這男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娘真的不喜歡那丫頭,你就是再喜歡也沒用的。”
“哥!”葉俊生一下就急了,伸手緊緊的抓住葉卿堯的手,臉上的表情都快哭了,“我喜歡阮妹妹,我覺得跟她在一起很快樂,我不想娶別的女人!”
葉卿堯低著頭低低的笑了一聲,“三兒,你還少,等你到了該娶親的年紀,說不得會遇見一個更傾心的女人……”
頓了頓,他又笑,“娘生養我們不容易,實在是不該讓她傷心才是……”
這時,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葉枝橋不緊不慢的走了進去,站在床邊,他看著葉俊生臉上的血印子,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生兒,藥可上好了?”
“嗯!”葉俊生點點頭,伸手拉住了葉枝橋的手,“爹,生兒不疼,你不要怪娘。”
徐氏是個什麼德行,葉枝橋怎麼可能不知道,不過他心裡也是覺得對不住她的,畢竟曾經他風光一時,徐氏過慣了好日子,現在沒落了,雖然回到這個農村,可她總覺得高人一頭。
也怪不得她會看不上阮家丫頭!
葉枝橋對著葉俊生笑了笑,“爹知道,只要你自己不要覺得委屈就行。”
葉俊生縮回自己的手,傻呵呵的笑了一下,“生兒不委屈,二哥說的是,我不應該讓娘傷心才是。”
“嗯!”葉枝橋欣慰的點點頭,轉眸看向葉卿堯,“堯兒,你出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葉卿堯站起身,看了眼葉俊生臉上的傷痕,確定沒什麼關係以後,才跟著葉枝橋走了出去。
他出去時,葉枝橋便伸手關了門,把葉卿堯拉到了一邊。
看著葉卿堯日發清雋的臉頰,葉枝橋忍不住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堯兒,有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葉卿堯雙手垂直在身側,轉過身,與葉枝橋並肩而站,他微微抬頭,看著滿空星辰,淡漠的勾了下唇角,“何事?爹請說。”
葉枝橋舔了舔唇,這種事,作為父親,他是難以啟齒的,為了緩解尷尬,便笑了兩聲,“剛才你娘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已經到了可以定親的時候了,她想給你說一門親事……”
“爹。”葉卿堯沉寂的雙眸輕輕的眯了一下,“孩兒自小讀書,我心中的抱負相信你也明瞭,事未成,孩兒自是不會考慮終生大事!”
葉枝橋雙手背在身後,順著葉卿堯的視線看過去,一輪明月高掛天空,無數顆星星圍繞在旁,皎潔的月光落下來,就像一條通往天際的橋樑。
靜默了半刻,他悠悠的說了一句,“明兒早,你想個說辭,把這件事圓過去吧。”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晨,徐氏早早的起床,親自給葉枝橋燒早飯。
平時家務活都是徐氏的幾個丫頭做,只要葉枝橋回來,燒飯泡茶這樣的事,徐氏都會親力親為。
看著葉枝橋已經從屋裡出來,她忙盛了粥端出去,“相公,來吃飯啦。”
葉枝橋看了她一眼,走到堂屋裡坐下。
徐氏回身回到廚房,又端了兩碗粥出來,正巧撞見剛從房間裡面出來的葉俊生,看到葉俊生臉上的紅血印時,她的心一下就疼了,眼眶裡轉著淚花,喊了一聲,“生兒。”
葉俊生轉過頭看過去,見她兩隻手裡都端著碗,上面還冒著熱氣,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他幾步走了過去,從徐氏手裡接過碗。
“生兒。”徐氏手空了出來,第一時間就撫上葉俊生的臉頰,心都狠狠的揪了起來,“昨晚是娘不好,你不要怪娘,好不好?”
葉俊生抬起頭,嚴肅的看著徐氏,“娘,阮冬青現在是我徒弟,我作為師傅去他家教他武功很正常,我希望娘不要誤會,更不要聽村裡那些婦人胡說八道,可以嗎?”
“我……”徐氏怔了怔,眼眶一疼,下一秒,眼淚就掉了出來,“生兒,你……你一定要去嗎?”
“是!”葉俊生駑定的點點頭,“生兒要去,生兒必須去!”
“哎!”徐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著葉俊生臉上的傷,實在是不好說什麼,葉俊生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讓她打,就證明這孩子心裡早已經是鐵了心的要那麼做,不管她再怎麼打他,他也還是會去的。
但是轉念一想,葉俊生如今才十一歲,離可以定親的年紀還有幾年,這幾年,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說不定阮半夏跟她那個短命的爹一樣,忽然就死了呢!
她不能因為還沒有結果的事就跟自己的孩兒鬧得不和,到時候她逼得太緊了,讓孩子跟她離了心,那才是得不償失呢!
“好好好!”徐氏陽奉陰違的笑起來,“娘以後不管你了行嗎,你想去就去吧!”
葉俊生一聽,頓時眉開眼笑起來,要不是因為手裡拿著兩個碗,他早已經朝著徐氏撲了上去,傻呵呵的笑了兩聲,“謝謝娘!”
看著葉俊生臉上的笑容,徐氏真是覺得甜到了心裡去……
另一邊,房門開啟,葉卿堯穿著一身墨色長袍踏出腳,聽見徐氏和葉俊生的聲音,他出了門,直接就走了過來。
也不管旁邊站了多少人,他“噗通”一聲,直接雙膝跪在了徐氏的面前。
“呀!”徐氏嚇了一跳,身體不自覺的就朝著旁邊移了一步,看著跪在地上的葉卿堯,她驚得睜大了雙眼。
葉卿堯長這麼大,就連過年也沒有給她下跪過,葉枝橋總是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能輕易下跪。
所以,葉家的孩子從不跪任何人,現在葉卿堯竟然跪下了,她趕緊伸出手去扶他,“堯兒,大清早的,你這是幹什麼啊,快起來!”
葉卿堯紋絲不動的跪在地上,身體挺立,雙手拉著長袍,字正腔圓的說,“娘,孩兒從小就滿心抱負,如今功未成,名未就,孩兒不想談及婚事,還請娘成全!”
“什麼!?”徐氏立刻放下手,退到了一邊,她真是沒有想到,昨晚上就跟葉枝橋那麼一說,葉枝橋竟然就去給葉卿堯說了,這大清早的,葉卿堯就來了這一出,這是故意做給她看的嗎?
臉色頓時沉了下去,徐氏看著葉卿堯,陰陽怪氣的說,“堯兒,這男子一向都是先成家,後立業,給你找一個賢內助,對你的學業怎麼也是有幫助的,這事,你不要再提了,最晚這個月月底,娘一定給你找一門好親事,絕不委屈了你!”
“娘!”葉卿堯本就低沉的嗓音,驟然又低了好幾度,“孩兒請求孃親給孩兒單獨讀書的時間!”
“堯兒!”徐氏氣得惱火了,“這娶妻和讀書本就互不耽擱,你幹嘛就這麼倔!”
她吸了一口氣,煩躁的看了葉卿堯一眼,“再說,你什麼時候才能功成名就,那不能說,你抱負達不成,你這一輩子都不娶妻吧!?”
葉卿堯雙手抱拳,低著頭懇求道,“馬上就是鄉試了,請娘讓孩兒專心讀書,定親之事等到孩兒鄉試之後,再做考慮!”
他沒說不同意,只是說等到鄉試之後再說,徐氏就覺得他這是同意了,臉上一喜,忙伸出雙手扶住了他,“好,那就鄉試之後,說不得我兒到時候高中解元,到時候還能說得一門好的親事!”
葉卿堯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順著徐氏的手站起身,勾了勾唇,輕輕一笑,“孩兒謝過娘!”
葉俊生看著徐氏歡天喜地的進了堂屋,他手裡拿著碗,轉身問葉卿堯,“二哥,你昨晚不是才說不能惹娘傷心的嗎?”
葉卿堯斜了他一眼,“我也沒拒絕!”
說完,挑起長袍,踏進了屋。
葉俊生傻愣愣的站在門口,想了想剛才葉卿堯的話,好像是沒有拒絕啊……
吃完了飯,葉枝橋就帶著葉卿堯出門了。
葉俊生屁顛屁顛的趕到阮半夏家,看見阮冬青已經提著水桶在院裡跑了,他興沖沖的跑進了屋裡去,“阮妹妹,阮妹妹……”
看見阮半夏正把布料放在桌面上,手指在布料上比劃著什麼,他湊過去,笑嘻嘻的問,“在幹什麼呢?”
阮半夏沒回頭,手指量了一下,拿了把尺子比著,拿起剪刀剪過去,“想做兩件冬衣。”
“冬衣啊!”葉俊生傻呵呵的笑了一聲,“我跟你說個秘密!”
秘密?
阮半夏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也沒有回頭,“什麼秘密?”
“呵呵……”葉俊生傻呵呵的笑了一下,把嘴湊到阮半夏的耳邊,小聲的說,“今兒我娘說,要給我二哥找門親事。”
親事?
阮半夏眨巴眨巴眼睛,心裡沒什麼異樣的感覺,無所謂的說,“這是好事啊!”
“可不是嘛!”葉俊生繞過桌子,坐在了阮半夏對面,抬起頭,看著她笑,“我看我娘對這事挺上心的,等到鄉試結束以後,估計這事就成了!”
“嗯!”阮半夏把剪刀放在一邊,這才抬起頭,一眼就看見葉俊生臉上的血印子,她驚了一下,走過去,抬手托起葉俊生的下巴,皺著眉問,“你臉怎麼了?誰打你了嗎?”
葉俊生就那麼抬起頭盯著阮半夏,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嘴角咧得更大了,“沒事,就是昨晚起夜的時候,不小心撞到臉了。”
撞到臉!?
這是當她傻嗎?
阮半夏哭笑不得的看著葉俊生,抬起另一隻手,伸出小手指,就在葉俊生臉上的血印子上重重的戳了一下,“是,撞的!還撞成條紋的,你厲害,你牛逼!”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昨晚葉俊生和葉卿堯從她這裡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路上肯定也不會出什麼事,這肯定是回家被打的,至於是誰打的,還用猜?
葉俊生假裝“嘶”了一聲,一臉哀怨的看著阮半夏,“疼……”
“疼啊!”阮半夏抿著嘴笑了笑,小手又使勁戳了一下,“疼死你!”
葉俊生不但不生氣,反而笑得更加燦爛,更加傻了,那樣子看著別提多可愛了。
看著這樣的葉俊生,阮半夏覺得心裡很舒服。
葉俊生就像一隻笨笨的小熊,活潑好動,還傻頭傻腦的,真想把他抱在懷裡,可勁的蹂躪一番。
放開葉俊生,阮半夏轉身找來藥箱,從裡面拿出藥瓶,倒了一點在指腹上,輕輕的,溫柔的朝葉俊生的臉上抹去……
葉俊生出來的時候,葉卿堯就已經給他上過藥了,可是現在,他卻沒說自己已經上了藥,而是一臉滿足的讓阮半夏給自己上藥,他那心裡早就樂的翻了好幾個跟頭了。
阮妹妹的手真軟,阮妹妹的手好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