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阮半夏忽然撕心裂肺的痛哭出聲,她的哭聲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一般,悲嚎不已,光是聽著,都讓人肝腸寸斷。
可她明明哭得那麼傷心,臉上卻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下來,她就那樣抱著阮冬青的手臂,大聲的哭嚎著……
葉枝橋看她傷心成這樣,他也知道這件事,並非全是阮半夏的錯,他走過去,蹲在阮半夏的身邊,伸手拉住她,“夏兒,就讓伯伯求求你,求你幫我找到堯兒,把他帶回來好嗎?”
阮半夏就像觸電一般的,縮回自己的手,她拼命的哭嚎,拼命的搖頭,不,她不信,她不信葉卿堯就這麼容易的死了!
葉枝橋低下頭,一張臉蒼老的可怕,這麼多年了,阮半夏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竟然露出這樣悲痛的表情,“罷了,老夫就是冒著抗旨的罪名,也要去京城跟他鬥上一鬥!”
“相公!”徐氏一聽葉枝橋這話,當即雙腿跪在了地上,“相公,不能啊!我已經失去堯兒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啊!”
怎麼從葉家出來的,阮半夏不知道,她的腦海裡一直盤繞著葉枝橋那句話,“堯兒死了,屍體在京城裡懸掛,暴曬了一天一夜!”
不,她不能讓葉卿堯受這樣的屈辱,葉卿堯那麼愛乾淨,葉卿堯那麼溫潤的男子,他憑什麼要受這樣的屈辱!!!
就算,就算,真的有人要去死,那該死的那個人也是她啊!
阮半夏和阮冬青剛走上村的大路,遇上幾個村民,村民看見她,忽然彎腰,撿起地上的石頭就朝著她身上砸去,“妖女!你這個妖女!”
阮冬青伸出雙手擋在阮半夏的身前,怒視著他們,“你們幹什麼?”
幾個婦人拿著手裡的石頭一邊扔,一邊罵,“她就是妖女,自從她開始作妖以後,咱們村裡什麼時候安靜過一天?今天不是這個瘋,就是那個死的!我們容不下她!”
阮半夏慢慢抬起頭,朝他們看去,心情已經糟糕的不行,看著這些朝她扔石頭的人,她已經沒有收拾他們的力氣,她只是輕聲問道,“我帶著你們一起賺錢的時候,怎麼沒聽你們罵我妖女!”
“呸!”一個婦女朝著地上唾了一口,嫌棄的看著她說,“你那哪裡是帶著我們一起賺錢,分明就是你自己賺錢,所有的錢全部進了你的口袋,別以為我們大家都不知道!”
“呵……”阮半夏輕輕的笑了一聲,她承認,大頭是進了她的口袋,可是,他們難道就不看看這個村在沒有她之前是什麼樣子,如今又是什麼樣子?
三年時間,家家戶戶都蓋上了新房子,他們現在吃的飽了,穿得暖了,所以用不到她了,就想趁著這個檔口,把她一腳踹了,從今以後,賺的所有的錢,都是他們自己的了。
“呵……”阮半夏又冷冷的笑了一聲,拉開阮冬青,任由那些石頭砸在自己身上,朝著家裡一步一步的走去……
那些村民就這樣跟在阮半夏的身後,一邊指著她罵,一邊拿起手上的東西朝她砸過去。
阮冬青跑到院門口,見院門沒關,伸手去推門,裡面的人聽見動靜,幾步走過來開啟門,當看見站在門口的阮半夏和阮冬青時,忽而一聲輕蔑的笑,“喲,這是誰啊?這不是咱們村出了名的小娼婦嗎?怎麼?還沒成親,男人就被你害死了,還有臉回來?”
阮半夏睜著一雙眼睛,看著站在門口的薛氏,雙手在身側緊緊握住,“你怎麼在我家?”
“哎呦喂!”薛氏一聲嘲諷的笑,“什麼你家?搞清楚好不好,這裡是我家!”
什麼……
阮半夏本來就因為葉卿堯的死,心理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現在不但村民們打她罵她,就連她的房子,也被阮家的人不要臉的霸佔了?
“呵……”她冷冷的笑了一聲,“大嬸,難道你忘了,這房子幾年前就是我的了……”
她話還沒有說完,薛氏就掩著唇大聲的笑了起來,“哎呀,我說夏兒,別說大嬸沒提醒你,你說這房子是你的,你倒是把地契拿出來啊。”
地契?
阮半夏回身,就打算朝著里長家裡走去。
薛氏在身後叫住她,“別白費功夫了。”說著,薛氏把手伸進懷裡,拿了一張紙出來攤開在阮半夏的身後,“看看,這是什麼?”
阮半夏回頭,一眼就看見那張地契竟然在薛氏的手上!
她現在真是心灰意冷了,這種時候,就連里長也對她落井下石嗎?
薛氏抖了抖手裡的地契,嘲諷的笑,“來,看看,上面白紙黑字的,可有你阮半夏的名字?”
到了這個時候,阮半夏還能說什麼,她年紀小,上不了戶,所以當初沒有真正過戶,而她現在明明已經到了十三歲,卻因為忙,因為很多事,把這件事拖到了現在,一直沒去辦。
“對了,還有你租的那些地。”
薛氏繼續笑著說,“那些地可是我們跟葉小舉人籤的,現在葉小舉人死了,這些地理所應當的就還給我們了,至於你,哪裡涼快就去哪裡待著去吧!”
阮半夏看著薛氏那張得意的嘴臉,恨不得上去就撕爛她的嘴!
可……阮半夏已經沒有力氣了,她好累……
她只是沒有想到,她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賺的這份家業,房子,地,銀子,因為葉卿堯的死,她變得一無所有……
對,就是一無所有!
她所有的東西上面全部都是葉卿堯的名字,全部都是!
現在葉卿堯死了,她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很迷茫,前所未有的迷茫,她剛穿越來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樣迷茫……
“猴崽子呢?”
阮冬青看著薛氏,厲聲問道。
“哦,你說那個沒有眼力勁的啊!”薛氏嘚瑟的笑了一聲,“現在被關在牢房裡,不知道死了沒有?”
“什麼!”阮冬青抬起手一把揪住薛氏的衣領,兇狠的瞪著她,“怎麼,這樣?”
薛氏瞪了阮冬青一眼,用力扯掉他的手,才笑著說,“這房子明明是我們的,那個死孩子硬說是夏兒的,我們怎麼趕他,他都不走,沒辦法,我們就只能把他告到縣衙裡去嘍……”
說到這,她還故意看了阮半夏一眼,抬起手,掩著唇,呵呵的笑了起來,“你說,我們拿著地契去,這人證物證全有,他還那麼個死腦筋,不抽幾十板子怎麼可能啊……”
她話還沒說完,阮冬青抬起手一拳頭打在了她的臉,薛氏“啊”的一聲大叫,整個身體都飛了出去。
身體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薛氏伸出手指著阮冬青,大聲的喊道,“鄉親們,快把這兩個人抓起來,他們要私闖民宅了!”
身後的村民一聽見薛氏叫,立馬圍了上來,阮冬青轉身,狠厲的視線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頓時又把這群人給嚇得縮了回去。
事已至此,阮半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拉住了阮冬青的手,“青兒,我們走。”
這個村是待不住了,所有人見她都恨不得抽了她皮,喝了她的血,她在這裡奮鬥了三年的成果,就這樣說沒了,就沒了。
“姐!”阮冬青一把拉住阮半夏,停住了腳步,“哪去?”
這麼久的長途跋涉,再加上這一道道的心理打擊,阮半夏有點支撐不住了,可她卻沒有倒下,她看著阮冬青,鎮定的說,“去縣衙,把猴崽子救出來!”
阮冬青一聽,頓時熱淚盈眶,用力的點點頭,“嗯!”
在去縣衙之前,阮半夏和阮冬青先去了一輛林府,想借點錢……
可是到了林府,敲了半天,也沒人來應。
阮半夏只能走到林府的前院,站在大門口敲了門。
很久以後,一個老者走出來,給她開啟了門。
“老伯,我想找下李管家。”
老者看著阮半夏,揮了揮手,“走了,都走了,老爺進京做官去了,府裡現在沒人。”
什麼?
阮半夏站在門口,就像被雷劈了一樣,怔怔的看著老者,她不過就是走了幾個月,連林府的人都已經搬走了?
那她……那她現在還能指望誰?
還能找誰幫忙?
一下從天上摔到地上,阮半夏真是覺得,這短短的幾個月,竟然讓她一下經歷了生死離別,又經歷了一貧如洗,再次經歷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境遇……
她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哪裡錯了,到底又錯在了哪裡?
沒辦法,阮半夏只能把身上的一百多兩銀子拿出來,把碎銀子留下,把整整一百兩銀子交到了縣衙,請求他們放人。
這縣老爺本來就是打算再關猴崽子幾天就給他扔出去的,見阮半夏現在拿著錢來贖人,很爽快的答應了,讓人把猴崽子從牢房裡帶出來。
當阮半夏看著猴崽子被人像條狗一樣的拖出來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捂著嘴就傷傷心心的哭了起來。
阮冬青更是一下跑過去,抱住猴崽子就哭個不停。
猴崽子抬起頭,望著阮半夏,憋了憋,還是沒憋住,一下哭出聲來,“阮姐姐,對不起,我沒有守住家……”
阮半夏聽見他的哭聲,心都碎了,他自己被打成這樣,他不但沒有埋怨她,反而還責備他自己……
她兩步走過去,伸手抱住阮冬青和猴崽子,就像抱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哭出聲來,“猴崽子,不怪你,都怪姐姐不好,沒有好好照顧你們……”
阮半夏找了個大夫,給猴崽子開了方子,又抓了藥,身上所剩的銀子就不多了。
等到猴崽子傷好了七八成,他們終於準備動身。
阮冬青把猴崽子扶上馬車,轉頭看著站在路口,朝著村那邊望的阮半夏,嘆了一口氣,輕聲問道,“姐,我們現在去哪?”
阮半夏收回視線,倏然轉身,朝著遠方看去,目光如炬,心如磐石,輕啟紅唇,“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