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把徐氏嚇得不受控制的就朝後退了一步,嘴裡喃喃道,“堯兒啊,娘是為了你好……”
話還沒說完,徐氏就被走出來的葉俊生一把給推開,“娘,不就說個事嘛,你至於要這樣詆譭阮妹妹?”
葉卿堯連看都沒有看徐氏一眼,抬起腳走出門去。
看著阮半夏氣得紅彤彤的小臉蛋兒,他輕輕的抿了抿唇,“阮妹妹,有何事就在這裡說吧。”
一聽這話,阮半夏就知道,葉卿堯這是故意在跟自己拉開距離。
看著他冷漠的臉,阮半夏冷冷的笑了一聲,“我只是來拿我自己的東西,如果葉小秀才方便,交與我便是,以後絕不再來打擾。”
葉卿堯看著阮半夏,一雙沉寂的眼眸就只是那麼看著,阮半夏毫不示弱的抬起頭迎視著他的視線,半餉後,又說了一遍,“如果葉小秀才方便,請把我的東西給我!”
葉俊生在旁邊看著,就覺得這兩個人不對勁,很不對勁!
葉卿堯伸手拂了一下衣袖,單手背在身後,“現在不方便。”
阮半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極力忍耐著想要給葉卿堯一拳的衝動,咬了咬唇,她紅著眼睛看著他,就連嗓音都變得沙啞,“那好,等你有空了再給我!”
話音剛落,阮半夏倏然轉身,抬起腳就朝著自己家裡跑去。
不就是要中舉人了嗎?
舉人了不起啊!?
舉人就可以看不起她嗎!?
阮半夏一路跑回了家,跟阮冬青隨便交代了幾句,就鑽進了房間,把自己鎖了起來。
葉俊生看著阮半夏的背影,就知道她心裡很難受,他轉頭看向葉卿堯,深深的皺起了眉,“二哥,我竟沒想到你居然變成了這樣!”
說完,葉俊生也跟著阮半夏跑走了。
葉卿堯站在家門口,看著越跑越遠的阮半夏,手忽然捂住了心臟的位置,難忍的“哼”了一聲……
葉俊生跑到阮家,沒看見阮半夏,就去問阮冬青。
阮冬青傻愣愣的告訴他,姐姐一回來就進房間了。
葉俊生鬱悶的坐在房簷下,時不時的轉過頭朝著裡屋看去,心裡擔心,卻沒有勇氣上去敲門。
本來以為一個多月好不容易回來了,大家能高高興興的在一起玩幾天,卻沒想到回來第一天就鬧成了這樣!
在房簷下坐了一會兒,葉俊生站起身,走到阮冬青面前,“青兒,你知道你姐姐找我二哥有什麼事嗎?”
阮冬青點點頭,“地!”
地?
葉俊生皺起眉,“什麼地?”
猴崽子怕阮冬青說不清楚,便把頭伸過來插話,“就是村裡張大爺家,他兒子去省城做生意那個。”
葉俊生點點頭,“然後呢?”
猴崽子一見自己的話讓葉俊生來了興趣,趕緊放下手裡的木桶,趁著這個機會休息了一下,“張大爺的兒子要把他接到省城去住,所以張大爺要賣他自己的地,阮姐姐已經跟張大爺談好價錢了,連訂金都付了,說是等半個月以後,就去把地買過來,這不……就這事。”
原來阮妹妹真的找二哥有事!還是這樣重要的事!
葉俊生一想不對,這事要是沒成,那阮妹妹不知道該多傷心了,他趕緊火急火燎的又跑回了家。
跑進書房,看見葉卿堯又坐在那裡看書,他氣得走過去,把葉卿堯手裡的書直接扔了,“二哥!我不知道你現在是怎麼想的,我只想告訴你,阮妹妹今天來找你,是想買張大爺那塊地!她連押金都付了,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來找你,但我知道,這件事只有你能幫她了……”
葉卿堯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然後站起身,把葉俊生扔到地上的書撿起來,繼續坐在書桌邊,手裡拿著書,眼睛盯著書上。
葉俊生簡直要被葉卿堯給氣瘋了,他抬起雙手,用力的拍在桌上,“二哥!”
葉卿堯卻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繼續盯著手裡的書。
雖然葉俊生一直都知道葉卿堯是一個冷漠的人,但他卻沒有想到葉卿堯竟然可以冷漠到這種程度!
一個字不說,就連臉上也沒有一點表情。
他失望的看了葉卿堯一眼,轉身走了。
整整一天,葉俊生看阮半夏都是陰沉著一張臉,連他跟她說話,她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大多數的時間就是把她自己關在屋裡,葉俊生看著心疼。
晚上,葉俊生回家鬱悶的躺在床上,腦海裡一會兒飄出來阮半夏的臉,一會兒又飄出來葉卿堯的臉,他忽然覺得,這兩人的臉怎麼有那麼一點相似!
就是一樣的冷,一樣的沒有表情!
難道說,二哥也跟阮妹妹一樣,在生誰的氣?
他越想越不對勁,就從床上爬起來,剛走到門口拉開門,就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人影,他嚇得趕緊朝後退了一步,站住腳,藉著夜光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葉卿堯。
“哎呀,二哥,你大晚上的不睡覺,站在我門口乾什麼啊!?嚇死我了!”
葉卿堯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去,葉俊生拿過來一看是張紙,藉著月光也看不見上面寫了什麼,他好奇的問,“這是……?”
葉卿堯冷漠的回了一句,“她要的東西。”
話音剛落,轉身就走了。
葉俊生不用猜也知道是什麼,他看著葉卿堯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裡有點不好受……
第二天,天一亮,葉俊生就拿著那三畝地的地契,興高采烈的跑到了阮半夏的家,找了一圈沒找到人,他衝進廚房,果然看見阮半夏正坐在裡面發呆。
他笑嘻嘻的走過去,把手裡的東西遞到阮半夏的眼前,“阮妹妹,你看看這是什麼?”
阮半夏看了一眼,嘴角彎了彎,“地契!”
“是啊!”葉俊生笑呵呵的說,“昨晚我二哥給我的,讓我交給你。”
阮半夏一聽見葉俊生說二哥,臉瞬時沉了下去。
不理她,然後送張地契來算什麼?
當她是要飯的?
反正不管怎麼說,這個地契都該是她的,她在心裡自動的在自己的錢里扣了四十三兩銀子,想著等哪天空了,再去跟葉卿堯把剩下的要過來。
葉俊生見她雖然收了地契,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好多少,他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悶悶的問,“阮妹妹,你和我二哥……”
阮半夏斜了葉俊生一眼,“沒事提他做什麼?人家馬上就是舉人了,自然是看不上我們這種山野丫頭!”
葉俊生聽著這話很酸,他自己心裡也不是滋味,在那坐了一會兒,他就起身去外面教阮冬青和猴崽子練功去了。
當天,阮家就傳來了好訊息,阮學成考上了童生。
一時間,阮家熱鬧得就像怕別人不知道一樣,見人就說,阮學成考上了童生,中午薛氏特意忍痛宰了兩隻雞來慶祝。
到了下午,村頭忽然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所有聽見動靜的人都去看熱鬧去了,一時間圍了好多人。
葉俊生聽見外面人聲鼎沸的,心裡一喜,直接跑了出去,阮冬青和猴崽子相視一眼,也跟著跑了出去。
一個時辰後,猴崽子和阮冬青一人手裡捧了幾個糖果興沖沖的跑回來。
“姐!姐!”
還沒進門,阮半夏就聽見了阮冬青的聲音。
她沒抬頭,繼續弄著自己菜園子的大棚,沒幾秒鐘,阮冬青就跑到了她的身邊,“葉,葉,葉二哥……”
“哎呀,我來說。”猴崽子打斷阮冬青的話,嘚瑟的揚了揚眉,“阮姐姐,告訴你一個好訊息,葉二哥高中解元!他竟然考了會試的第一名!”
第一嗎?
情理之中的事。
這下葉卿堯的尾巴豈不是要翹到天上去了?
阮半夏“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猴崽子本來以為阮半夏也會跟自己一樣高興,卻沒有想到她就一聲“哦”,就沒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阮半夏怏怏的問,“阮姐姐,葉二哥中瞭解元,你不高興嗎?”
阮半夏轉過臉,假裝扯了一個笑臉後,便又低下了頭,“好了,我已經高興過了,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
阮冬青聽見阮半夏這樣說,把手裡的糖果一下塞進猴崽子的手裡,生氣的轉身就去練功了。
猴崽子手裡捧著一堆糖果,愣愣的看看阮半夏,又看了看阮冬青,這……又怎麼了?
葉卿堯的風頭在十里八村又被推上了新的臺階。
一時間,葉家的門檻都被人踏破了,葉俊生也沒空來阮半夏家裡了,阮學成本來考上童生是一件很高興的事,卻被葉卿堯一個解元給壓到了塵埃裡去,再沒人提及阮學成考上解元的事。
好事剛來,還沒過幾天,噩耗就緊跟著來了。
北方邊境被鄰國侵犯,官府被迫到地方徵兵。
晚上,阮半夏洗了個澡,準備睡覺的時候,院門忽然被人砸的“砰砰”響。
她穿好衣服走出去,開啟院門,看見葉俊生一臉愁容的站在門口。
她讓開身子,打算讓葉俊生進來,卻被葉俊生叫住了,“阮妹妹。”
葉俊生的聲音都有點乾澀了,他用力的嚥了下口水,才說,“我爹讓我去參軍,已經給我報名了。”
參軍!?
阮半夏心裡驚了一下,“你這麼小,就要去參軍?”
葉俊生好像一天之內就長大了般,他抿著唇搖搖頭,“我爹說了,男兒志在四方,現在國家危難,作為男子漢必須首當其衝,只有國定,家才能安。”
這種話確實是葉枝橋才能說出口的。
阮半夏輕輕的點點頭,心裡很難過,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葉俊生牽了牽唇角,苦澀的笑了一聲,“阮妹妹,我這次去,或許一年,或許兩年,也或許五年十年才能回來了,你……”
他的嗓音忽然哽咽了,看著阮半夏的視線也愈發模糊,他忍著心裡的難受,強迫自己把話說了出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你自己,被人欺負了,也別忍著,讓青兒去揍他們一頓,反正打不死人就行。”
阮半夏的眼眶一下就紅了,她看著葉俊生那張少了一分稚氣,多了一分沉穩的臉,心用力的抽痛了一下,“葉二哥……”
葉俊生抬起手輕輕的掐了阮半夏的臉頰一下,勉強的笑笑,“別哭,我不想看見你哭的樣子。”
阮半夏抬起手擦了一下眼眶,然後看著他問,“那……確定好什麼時候走了嗎?”
什麼時候……
葉俊生仰起臉,用盡全力的把奪眶而出的眼淚給逼了回去,然後慢慢的低下頭,視線鎖住阮半夏的臉,緩緩道,“明天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