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徐氏氣得胸口都劇烈的起伏起來,卻瞪著兩隻大眼睛,不知道該罵什麼。
葉卿堯理好了衣物,單手背在身後,連看都沒有看徐氏一眼,優雅的走了出去。
好像剛才做那些放蕩的事,不是他做的一樣。
徐氏看著他的背影,最後才伸出手,指著葉卿堯氣得牙癢癢,“葉卿堯,你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拿你沒轍了,竟然你這樣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老孃不客氣了!”
阮半夏剛在廚房裡準備午飯,院門就被葉卿堯給推開了。
猴崽子一看見葉卿堯,趕緊把背給挺直了,就連打在木樁上的手,也格外的賣力。
眼角餘光瞥到葉卿堯朝廚房去了,猴崽子全身的神經才鬆懈下來。
阮半夏正在切肉,就聽見腳步聲,她回頭看了一眼,見是葉卿堯,面無表情的問,“回來了?”
葉卿堯淡淡的“嗯”了一聲,走過去,坐在灶臺邊,拿起柴火,朝著灶裡扔去。
阮半夏回過頭的時候,沒什麼表情的臉,忽然唇角彎了彎,她一邊切肉,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問,“怎麼這麼快?”
葉卿堯手裡拿著柴火,抬起眼眸看著阮半夏的背影,火光從灶臺裡印出來,讓他覺得心裡暖暖的,“沒什麼重要的事,辦完就回來了。”
“是嗎。”阮半夏抿著唇輕輕的笑了一下,然後又問,“那在你心中,什麼才是重要的事?”
她拿著菜刀一刀一刀的切下去,等了半餉,也不見葉卿堯回答,她停下手裡的動作,忽然轉頭,視線猝不及防的撞上葉卿堯那雙如密封的網凝視著她的視線,心輕輕的顫動了一下,她趕緊回頭,深吸了一口氣,拿著菜刀切了下去……
“哎呦……”
她疼得叫了一聲,把菜刀扔到一邊,捧著自己的手指疼得皺緊了眉。
下一秒,葉卿堯墨色的身影就閃了過來,看見她正在流血的手指,心裡一疼,伸手抓住她的手,就含在了嘴中。
葉卿堯這個人平時給人的感覺冷冷的,可手指被他含著,阮半夏只覺得心裡暖烘烘的,她抬眼看著他緊緊皺起的眉頭,輕輕的笑了一聲,抬起另一隻手,輕輕的揉著他的眉,“好了,我又不疼,你別搞得這麼嚴肅行不行?”
葉卿堯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眉頭皺的更緊了……
阮半夏扁起嘴,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吸了吸鼻子,“我真的不疼……”
葉卿堯放開阮半夏的手指,見血已經止住了,才稍稍放下了心,他冷眼睨著她,低沉的嗓音自帶幾分冷意,“夏夏,以後這樣幼稚的問題你不要再問了。”
“呃?”阮半夏怔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剛才她說的那句話,她心裡微微有些難受,小嘴不自覺的撅了起來,把頭轉向了一邊,“不問就不問,反正你也不會回答,問了也是白問。”
葉卿堯看她這負氣的小樣子,擰著眉就把她的頭給轉了過來,見她低垂著眼眸,還是不想理自己,他才無奈的搖了搖頭,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在我的心裡,只要是關於你的事,都是重要的,其它的,於我而言,不值一提。”
阮半夏聽著,嘴就高興的抿了起來,其實她心裡知道,葉卿堯是一個沒什麼情趣的人,也不愛說什麼甜言蜜語,但是,她是一個女人,不是他不愛說,她就不愛聽啊!
舉起自己的手指,她抬起頭看著他,“受傷了,不能握刀了。”
這話說得有些撒嬌的味道,葉卿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好,我來。”
“你來?”阮半夏就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激動的擠到了葉卿堯的身邊,見他拿起了菜刀,她欣喜的問,“你會嗎?”
葉卿堯斜睨了她一眼,很誠實的回答,“不會。”
阮半夏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用屁股去擠他,“那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葉卿堯卻像一顆松樹一般,屹立在那,任由阮半夏怎麼擠他,一動不動的站著,一手按著肉,一手握著刀,學著阮半夏平時切肉的樣子,把刀切了下去……
阮半夏看著那一塊有手指那麼厚的肉,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在心裡哀嘆了一聲,她的肉啊!肉啊!
“你還是不要切了,讓我來吧!”
葉卿堯就像沒聽見一樣,依舊站在那,握著刀,一刀一刀的切了下去,沒一會兒,一大坨肉就被他切完了,看著那一盤不怎麼美麗的東西,阮半夏都快哭了,這要她怎麼炒啊?
葉卿堯就像聽見了她的心聲一樣,端著肉走到灶邊,學著阮半夏的動作,把油倒進鍋裡,還沒等油滾,他就把肉下了鍋,阮半夏看得直接用手捂住了眼睛……
時不時的把手指移開一條縫,又看見葉卿堯撒鹽就跟鹽不要錢似的,砰砰砰三大勺鹽就倒了進去,又看見他把醋當成了醬油,倒了小半瓶進去,阮半夏直接捂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這……不用想都能猜到,味道一定很勁爆!
今兒中午的菜,全部都是葉小舉人親手炒出來的,把菜全部端上了桌,阮半夏特意去罈子裡,抓了一點醃菜出來,也沒切,就那麼放在碗裡端了出去。
阮冬青和猴崽子洗完手興高采烈的跑進來,當他們看見桌上那一碗碗黑乎乎的東西時,兩個孩子直接嚇傻了……
“姐……”阮冬青一臉迷茫的看著阮半夏,指著桌上的菜問,“這是,什麼?”
阮半夏抬起手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黑暗料理。”
葉卿堯掀起長袍優雅的坐下去,看著桌上自己的勝利成果,勾起唇低低的笑了一聲,“原來這菜叫黑暗料理。”
“可不是嘛!”阮半夏特意把茶盤端了過來,放在手邊,招呼著阮冬青和猴崽子趕緊入座,才正兒八經的點點頭,“這是我專門為你做的菜取的名字,怎麼樣,是不是很貼切?”
黑暗這兩個字葉卿堯懂,但是料理是什麼,他就不清楚了。
低著頭,又看了看幾個盤子裡的菜,他的雙手悠閒的放在腿上,抬起頭看向對面的猴崽子。
這阮冬青和猴崽子自然不知道葉卿堯這菜是怎麼做出來的,雖然黑黑的,賣相沒那麼好看,但是兩個孩子還是難免好奇心,更何況,練了一上午,他們確實餓了。
猴崽子率先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黑乎乎的,像是肉的東西,大口的塞進了嘴裡,東西才剛進去,他整張臉都誇張的扭曲了起來,剛想從嘴裡吐出來,忽然一道凌厲的視線掃到他臉上,想起早上打在屁股上的樹枝,他怯怯的縮了一下脖子,然後……擰緊眉,簡單的嚼了兩下,忽然粗暴的嚥了下去。
“啊……水……水……”
他一邊用手在嘴邊扇著風,一邊尋找著水。
阮半夏趕緊把剛剛倒好的水給他遞了過去。
猴崽子接過水,仰起頭,直接將滿滿一杯水全部灌了進去,這才覺得稍稍舒服了一點。
阮冬青正準備夾菜的筷子,因為猴崽子這一番鬧騰,慢慢的縮了回去。
阮半夏忍了半天,終於沒忍住,大聲的笑了起來,“哈哈哈……猴,猴崽子……有,有這麼難吃嗎?”
猴崽子就像劫後餘生一樣的嘆了一口氣,抬起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不是難吃。”他偷偷的瞥了眼葉卿堯臉上的表情,雖然葉卿堯還是很冷的盯著他,可他還是鼓足了勇氣,弱弱的說了一句,“是超級難吃!”
“哈哈!”阮半夏一個勁的點頭,“那……那肯定難吃……”
也不想想是誰做的,哈哈哈……
好好的一頓年飯,因為這一桌子的黑暗料理,幾個人最後還是吃著醃菜。
猴崽子是敢怒不敢言,阮冬青吃什麼都吃得下,倒也沒什麼情緒,阮半夏呢,就是一邊吃,一邊看著桌上的菜笑個不停。
晚上那頓年夜飯,阮冬青和猴崽子說什麼也不讓葉卿堯再進廚房了,阮半夏的手過了這一會兒,也結了口子,又用布料纏了兩圈,倒也沒什麼。
省了那些麻煩的菜,阮半夏直接做了一鍋火鍋,幾個人圍著灶臺吃,既暖和又美味,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吃過了飯,猴崽子沒回家,一定要留下來陪阮半夏守歲,葉卿堯自然也沒有走。
猴崽子倒沒有什麼,只是這徐氏本就不喜歡阮半夏,阮半夏覺得葉卿堯要是連守歲都不回家,說不得明天一大早,徐氏就跑到門口來罵了。
“你回去吧。”
四個人坐在院裡,圍著一個火堆,阮半夏小聲的對身邊的葉卿堯說。
葉卿堯靜默了半刻,才緩緩道,“再過一會兒,我就回去。”
“嗯。”這樣,阮半夏才放下心來。
其實阮半夏對於守歲也沒那麼多講究,夜漸漸深了,她抬起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氣,看了眼身邊的葉卿堯,催促道,“我困了,不守了,你回家吧。”
葉卿堯這才站起身,抬起手摸了摸阮半夏的頭髮,“明早我再來。”
猴崽子見葉卿堯要走,又聽說阮半夏困了,也不好意思再留下,就跟著葉卿堯一起出了門。
走在路上,猴崽子撓了撓後腦勺,心虛的問身邊的葉卿堯,“葉二哥,你今天對我怎麼那麼兇?”
葉卿堯用餘光瞥了他一眼,目光依舊冷漠,“有嗎?”
猴崽子委屈的扁了扁嘴,“難道沒有嗎?”
新年的第一天,家家戶戶都熱鬧了起來,葉卿堯從家裡出來,經過阮家的時候,院門忽然被人推開,劉氏披頭散髮的跑了出來,看見葉卿堯,臉上一喜,瘋了般的跑過去,伸出雙手一把抱住了葉卿堯,“相公,相公,你回家了?”
葉卿堯低眉看著劉氏那一臉傻乎乎的笑,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哎呀,你個瘋女人!”薛氏急急忙忙的跑出來,看見劉氏正抱著葉卿堯,嚇得大驚,趕緊跑過去,一把拉開了劉氏,把她扯到自己身後,對葉卿堯彎腰道歉,“葉小舉人,對不起哈,我家兒媳婦前兩天把腦子燒壞掉了,你可別放在心上。”
腦子燒壞了?
葉卿堯慢慢鬆了眉頭,對著薛氏微微頷首,“不礙事。”
看著薛氏把劉氏就像拽發瘋的母豬一樣的拽回家,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以前那麼潑辣,那麼蠻不講理的一個人,說瘋就瘋了……
來到阮半夏家院門口,葉卿堯見門口掛著的春聯,上面的字寫得龍飛鳳舞的,說是草書吧,也不是草書,說是隸書吧,也不是隸書,他勾起唇角,笑著搖搖頭,抬腳走了進去。
阮半夏正站在堂屋門口,和阮冬青一起掛春聯,聽見腳步聲,她回頭一見是葉卿堯,忙笑著招呼,“你個子高,來幫我掛一下。”
葉卿堯走過去,看著她手裡拿著的春聯,字型竟和外面的如出一轍,他淡笑著問,“這是買的?”
阮半夏早就跟葉卿堯沒有什麼嫌隙,再說,她識字這件事,葉卿堯也早就猜到了,於是,她得意的把春聯拿起來,舉到葉卿堯的眼前,“我寫的,怎麼樣?好看嗎?”
葉卿堯抿了抿唇,低低的笑了一聲,“好看。”
“哈!”阮半夏頓時得意忘形起來,把手撐在葉卿堯的肩上,特別嘚瑟的笑了起來,“能夠得到葉小舉人的誇讚,小女子真是榮幸之至啊!”
葉卿堯伸手把阮半夏手裡的春聯拿過來,然後提起腳走進堂屋,阮半夏愣了一下,趕緊追上去,“你幹嘛去啊,不是給我掛春聯嗎?”
把手裡的春聯放在一邊,葉卿堯在桌上拿了一張紅紙攤開,提起毛筆,如行雲流水般的在上面寫了起來。
阮半夏這一看,立刻不高興了,“你是嫌棄我寫的難看嗎?”
葉卿堯勾著唇,輕笑著搖頭,“你那副我要了,我寫一副還給你。”
“真的?”阮半夏高興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撐著下巴,看著葉卿堯寫完一張,又開始寫另一張,咬著唇角笑了笑,“你給我寫的掛在我家門上,那我給你的,你打算掛在哪?”
葉卿堯掀起眼皮看著她,微微一笑,“心上。”
哎呦,這話甜得阮半夏今年一年都可以不用吃糖了,她竟也跟阮冬青那樣,傻呵呵的看著葉卿堯笑。
雖然說吧,她是一個二十歲的現代女性,可是對葉卿堯這樣長得既帥,還時不時的能甜化你的心的男人,確實沒有什麼抵抗力。
但是面上,阮半夏還是嫌棄的撇了撇嘴,“嘁,誰要你放在心上了。”
葉卿堯看著她,但笑不語。
把春聯掛上以後,看著阮半夏盯著春聯那一臉欣賞的目光,葉卿堯伸手進懷裡拿了一個荷包出來,遞到了阮半夏的眼前。
阮半夏看著那個精緻的荷包,眨了眨眼睛,“這是……”
葉卿堯抓住她的小手,把荷包直接塞進了她的手心,“壓歲錢。”
“噗……”阮半夏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壓歲錢!
葉卿堯竟然給她壓歲錢!!!
她轉過頭就不高興的看著葉卿堯,“我不是跟你說了,我不是小孩子嗎?”
葉卿堯抬起手溫柔的摸著她的頭髮,眼底一片寵溺的幽光,“不管你多少歲,在我心裡,永遠都是一個需要疼的小丫頭……”
哎呦喂,今天這是怎麼了?葉卿堯幹嘛一直不停的給她喂糖吃?
阮半夏甜得牙都疼了……
她吸了吸嘴,對於葉卿堯這樣忽然的寵溺一時之間有點接受不了,“葉卿堯,你吃錯藥了?”
葉卿堯收回手,沒有回答阮半夏的話,而是轉過身,抬起頭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寫的這一副春聯。
中午的時候,猴崽子和阮冬青跑到村頭去買吃食去了,阮半夏把飯菜都做好了,也沒見他們回來。
跟葉卿堯交代了一聲,她就出門去找那兩個熊孩子去了。
“哎呀,聽說那錢小姐昨兒個可是哭著走的。”
路邊,幾個婦人搬著小板凳正在曬太陽,聊得興起,掩著嘴就笑出了聲。
“是啊,我還聽說那個葉卿堯竟然當著人家姑娘的面,就把衣裳給脫了,簡直不害臊!”
“哎呦,我跟你們說,他自己不要臉也就算了,還讓人家姑娘也脫衣裳……”說話的婦人忍不住砸了砸嘴,“嘖嘖嘖,你說這葉卿堯好歹也是一個舉人,怎麼就說出這樣不入流的話來。”
她們聲音很大,特別是看見阮半夏走過來的時候,故意拔高了音量,深害怕阮半夏聽不見似的,還一邊說,一邊盯著阮半夏看。
阮半夏一字不差的聽了進去,她面無表情著一張臉,從她們身邊走過,繼續朝前走著,只是她的小手,在身側緊緊的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