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村頭,就看見阮冬青和猴崽子圍著一個婦人,不知道在幹什麼。
阮半夏走過去,看見那婦人披頭散髮,全身髒兮兮的,她皺了下眉,村裡什麼時候來了乞丐婆子?
“青兒。”她出聲叫阮冬青,阮冬青朝她看來,卻並沒有過去,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把手裡的糖果給了那婦人一個。
那婦人嘴裡正吃著糖果,見又來一個,嬉笑了兩聲,一手搶了過去,直接塞進嘴裡,吧唧吧唧的吃著。
什麼情況?
阮半夏走到阮冬青的身邊,拉了拉他的小手,“這個點了,怎麼還不回家?”
阮冬青一直盯著那個婦人,臉上的表情怪怪的。
阮半夏這才朝著那婦人的臉上看去,這一看,心裡猛地驚了一下,這……這不是劉氏!?
猴崽子見劉氏不停的抬手擦嘴角的口水,吃相太難看,就像餓了很久沒吃過東西一樣,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裡不多的糖果,然後捧著手裡的糖果遞了過去,“你慢慢吃,別急,這些都是你的。”
劉氏看見糖果的眼睛突地一亮,一把搶過猴崽子手裡的糖果,就像有人要搶她的一樣,抱著就跑了。
看著劉氏的背影,阮半夏一時竟沒有回過神……
“姐。”阮冬青扯了扯阮半夏的衣袖,“回家。”
阮半夏這才慢慢的收回視線,跟著阮冬青和猴崽子一起回家。
路上,三個人一個字都沒說,阮冬青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就連平時話多的猴崽子也是悶悶不樂的耷拉著一張臉。
不管劉氏那個人再怎麼可惡,可看見她如今這般光景,卻又是因為他們,難免兩個孩子心裡會有負疚感。
回到家的時候,葉卿堯已經把飯菜端上了桌,見三個人回來,臉上的表情都不怎麼好,他徑自坐下,等著他們三都坐下以後,才拿起了筷子……
阮半夏心裡窩了一肚子的火,再加上因為劉氏心裡的那點難受,餘光瞥到葉卿堯竟然像沒事人一樣的吃著菜,她把手裡的筷子“啪”的一聲摔在桌上。
葉卿堯拿著筷子的手因為阮半夏這個動作忽然頓住,轉頭用詢問的視線看向她。
阮半夏就像沒看見一樣的,站起身,轉身回了屋。
“葉二哥。”
猴崽子怏怏的喊了他一聲,然後嘆了口氣,“阮姐姐心情不好,你別放在心上。”
心情不好?
葉卿堯放下筷子,轉眸看向猴崽子,“什麼事?”
想起劉氏那瘋瘋癲癲的樣子,猴崽子就心裡一陣難受,“我們在村頭看見劉小妹了,她瘋了……”
原來如此。
葉卿堯緊緊的抿了一下唇,低垂下眼眸。
猴崽子撇了撇嘴,也沒什麼食慾,把筷子放在了桌上,“這事可能你還不知道。”
見葉卿堯再次看向自己,猴崽子繼續道,“那天阮姐姐在河邊洗衣服,劉氏過來沒說幾句話就把阮姐姐推下河,阮冬青下去把阮姐姐救上來以後,我們心裡氣不過,所以也把劉氏推下了河……”
那麼冷的河水,難怪阮半夏夜裡會發熱,之前阮冬青並未跟葉卿堯提及這件事,葉卿堯也只當阮半夏是受了風寒,這樣說來,劉氏雖瘋,但並不值得同情。
猴崽子說完話,也站起身,“我不吃了,你們吃吧。”
他轉身走出了堂屋,餓著肚子在院裡拎著水桶繞圈跑。
劉氏是阮冬青推下去的,其實心裡最內疚的應該是他了,見猴崽子出去了,阮冬青也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我去,練功。”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堂屋裡就剩下葉卿堯了,好好的新年,還是大年初一,竟落得如此淒涼。
葉卿堯站起身,看了外面化悲痛為力量的兩個少年,他轉身走到阮半夏的房間門口。
抬起手輕輕的叩響了門……
阮半夏躺在床上,腦海裡全是那幾個婦人說的話,她心裡一抽一抽的,疼得慌。
聽見敲門聲,卻沒有喊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她抓起旁邊的被子蓋住頭,懶得理他。
葉卿堯又敲了兩聲,房間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他輕嘆一聲,轉身離開……
阮半夏在被子裡憋了一會兒,實在是悶得慌,她一把掀開被子,屏氣凝息的聽著門外的動靜,聽了半餉,連個屁聲都沒有聽見,她心裡那股無名火瞬間燃燒起來。
一下從床上跳下來,她衝到門口開啟門,外面果然連人影子都沒有,她心裡又氣又委屈,在堂屋裡和院裡找了一圈都沒看見葉卿堯的身影,她喊住猴崽子,暴躁的問,“葉卿堯那個混蛋呢?”
猴崽子被她的氣勢嚇得縮了縮脖子,輕輕的抬起手,指了指廚房,“混蛋在那裡。”
阮半夏轉身,怒氣衝衝的進了廚房,看見葉卿堯竟然坐在灶臺邊上,懶得欣賞風姿綽約的他穿得文雅,是如何拿著柴火扔進灶裡的,她衝過去,站在他身邊,居高臨下的怒視著他。
葉卿堯直感覺一陣火氣朝著自己燒了過來,竟然比灶裡的火還要旺盛,他抬起頭,平靜的視線落在阮半夏的臉上,凝視著……
“葉卿堯!”阮半夏一手叉腰,一手指向眼前的男人,“你臭不要臉!?”
葉卿堯微微的皺了下眉,眼底一片深色……
對於葉卿堯這樣你不管是問他,還是罵他,他都不愛說話的一個人,阮半夏也是沒有耐心等他說什麼,惱火的咬了咬唇角,“你一邊輕薄別的姑娘,一邊到我這裡來跟我表忠心,你把我當什麼了?”
葉卿堯的視線始終鎖住她的臉,就是那麼看著,一字不語,阮半夏氣得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捏死他才好!
“你別以為說兩句甜言蜜語,我就會被你騙的暈頭轉向的,告訴你,姐姐還不陪你玩了,你立刻馬上從我的眼前消失,滾!”
這句話一出可不得了,嚇得兩個趴在廚房門口聽牆角的孩子心“砰砰”使勁的跳,猴崽子朝著對面的阮冬青使了個眼色,阮冬青悶悶的搖搖頭,猴崽子鬱悶的扁了扁嘴……
葉卿堯的眉頭忽然鬆開,看著阮半夏,勾了勾唇,“為這事?”
不為這事,還能為哪件事?
阮半夏一聽,頓時炸毛了,“葉卿堯,你什麼意思!?”
葉卿堯把手裡的柴火扔進灶臺,然後抬起頭看著阮半夏,低低的笑了一聲,“昨天我娘準備給我定一門親事,我回家就是為了這事。”
定親!?
阮半夏忽然想到之前葉俊生跟她提過,說是等到葉卿堯會試以後,徐氏就準備給他定親,她心裡一下了然……
忽然就覺得自己這頓火發得有點莫名其妙。
她扁了扁嘴,搬了一根小板凳過來,坐在葉卿堯的身邊,手肘抵著雙膝,雙手撐著下巴,看著灶臺裡的火,嗓音悶悶的,“那定了?”
葉卿堯轉過頭,跟著阮半夏一起看著灶臺裡的火,低沉的嗓音暖暖的,“沒定,我把人家姑娘嚇哭了,這事,自然也就黃了。”
“噗……”阮半夏忍不住笑出了聲,轉過頭,看著葉卿堯的側臉,她忽然覺得,這張臉特別耐看,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似的,她笑睨著他,“你就脫個衣裳,那姑娘就嚇哭了?”
葉卿堯唇角的弧度加深,忽然側著臉,斜睨著阮半夏,“不然呢?”
阮半夏抿著唇笑著移開了視線,如果換做是她,葉卿堯就是把褲子也脫了,她都不會哭,不但不會哭,還會翹著二郎腿好好的欣賞一番。
哎……古代的女人啊……
但是轉念一想,阮半夏又不高興了,她撇著唇角,鬱悶的道,“我都還沒見過呢,你就給別人看了,真是沒勁。”
葉卿堯輕輕的眯了眯眼,忽而笑了一聲,“想看?”
阮半夏眉毛一挑,哼了一聲,“你敢脫,我就敢看!”
外面兩個孩子眼皮“砰砰”直跳,趕緊躡手躡腳的走遠了,要是再不走,萬一裡面忽然就上演一副春宮圖,他們小小的心臟可是受不了。
葉卿堯視線鎖住阮半夏的臉,凝視了半餉,才轉過頭去,悠悠的道,“不給你看。”
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是沒有看過。
阮半夏嘟著嘴腹誹了一句,忽然發現灶臺上沒有鍋,這葉卿堯坐在這裡燒什麼火?
“你燒火幹什麼?”
葉卿堯把手裡的柴扔進去,“烤紅薯。”
烤紅薯!
阮半夏一聽,頓時從凳子上跳起來,拿起旁邊的火鉗,就開始在灶裡面刨,刨了半天,終於刨出幾個黑乎乎的東西,那東西用火鉗戳都戳不動,她抬起頭,鬱悶的看了葉卿堯一眼,仰天長嘯,“葉卿堯,以後你不要進我的廚房!!!”
因為錢小姐的事,整個村,乃至整個縣,都傳遍了這件事,名門裡的小姐們,只要一聽見葉卿堯三個字,都會嫌棄的呲一聲,而村裡的婦人們,一看見徐氏拿著東西上門,就趕緊關上了門。
給葉卿堯定親這事,確實也就難辦了許多。
徐氏在家裡氣得肺都疼了,成天看著自己的丫頭們不順眼,不是打,就是罵,丫頭們也知道她心裡窩火,都遠遠的躲著她。
葉卿堯白天基本不在家,徐氏就算有天大的火也發洩不出去,這個年,過得最不順心的就要屬她了。
年一過,葉卿堯就又要陪著葉枝橋去城裡進學,他已經過了會試,馬上就能參加殿試,而且眾人對他的期盼頗高,所以也就忙碌了起來。
村裡的麥子都已經收的差不多了,現在整個村的地都租給了阮半夏,所以葉卿堯不在的時候,她也沒覺得多無聊,反而比誰都忙。
她進了一次縣,倒沒有去林府,而是在街上買了很多種子回來,紛紛發給村民,讓他們種在地裡。
她正琢磨著,怎麼弄雜交水稻。
在現代的時候,她師傅賭王買了一座小島,在島上有一大片的地種菜種糧食,還有一片地是種水果。
賭王這個人,天生怕死,每天不是幻想著對手如何毒害自己,就是嫌棄外面買的東西不夠綠色,所以米,要吃自己種的米,菜也一定要吃自己種的菜,就連水果,他也只吃自己種的水果,看著一眾好吃懶做的師兄們,阮半夏真是懷疑,賭王收她,肯定是讓她回家種地的!
也虧得在現代跟著老伯一起種地,否則她來這個古代肯定餓死。
在現代袁爺爺是水稻之父,那她就偷了袁爺爺這項技術,來古代做水稻之母!
一想到她將來要賺幾座金山銀山,富可敵國,她就高興得合不攏嘴。
眼看著春耕就要開始了,她自己也忙碌了起來,她自己那三畝地,就是她成功晉升水稻之母的試驗戰場!
兩個月後,葉卿堯和葉枝橋坐著馬車回到家,剛進門,就看見徐氏那張笑爛了的臉,火速出現在他們眼前。
徐氏討好的跟在葉枝橋的身邊,笑著朝堂屋裡面走,“相公,我前幾天給堯兒物色了一個丫頭,是隔壁鄰村家的遠房親戚,這不剛好來探親,就被我遇上這事了,你說這是不是有緣啊。”
葉枝橋聽見這話,忽然站住了腳,他擰著眉頭看著徐氏殷勤的笑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既然堯兒不想現在成親,你這又是何必?”
徐氏嘴角邊的笑意一下就僵住了,她看著葉枝橋的眼神,愈發幽怨起來,“我這是何必?你說我這是何必,我這個當孃的容易嗎?到處找丫頭,只盼著你和堯兒都能喜歡,把這事給定了。你說,難道真的要讓全村的人指著我的脊樑骨罵嗎?”
葉枝橋也知道,男子十五歲還沒有定親,在這裡確實已經晚了,再過兩年,的確也不好找了,除非葉卿堯真的能在殿試上一舉成名,謀個一官半職,否則,哎……
徐氏見葉枝橋臉上有猶豫,忙說,“人家姑娘已經來了,你就見一下嘛!”
葉枝橋聞言,轉身看著葉卿堯,一臉正色,“堯兒,進去看看吧,不要枉費你孃的苦心。”
爹都已經發話了,葉卿堯還能說什麼,更何況這事,他是答應了徐氏的,他對著葉枝橋微微頷首,“是,爹。”
徐氏立馬高興的招呼葉枝橋進屋,葉卿堯站在那裡,眼角餘光瞥到躲在一邊看熱鬧的小妹,他轉身,輕聲喊道,“水清,來。”
葉水清畏畏縮縮的走出來,站在葉卿堯的面前,低著頭怯怯的喊道,“二哥。”
葉卿堯點點頭,把葉水清拉到了一邊,“你去一趟阮半夏家裡,跟她說銀子沒了。”
“呃……?”葉水清抬起頭,瞄了葉卿堯一眼,又趕緊低下了頭,雖然她不知道葉卿堯為什麼要讓她給阮半夏帶這句話,但她還是沒問,只是咬了咬唇,膽小的縮了縮脖子,“二哥,我要是去了,娘會打死我的。”
葉卿堯知道葉水清被徐氏又打又罵的怕的很,他伸手摸進懷裡,掏出荷包,從裡面拿了一兩銀子遞給葉水清,“二哥請你吃糖,幫二哥跑一趟好嗎?”
葉水清長這麼大,身上就沒有揣過錢,一下得了一兩銀子,心裡頓時一緊,她抬起頭,看了眼葉卿堯,就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般的點點頭,“好,二哥,我去。”
說完,葉水清拿著銀子就跑了。
阮半夏正在家裡忙著,聽見院門被人敲響,她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出去開門。
開啟門,一見是葉水清,她怔了一下,然後才禮貌的問,“水清妹妹,你找我?”
“嗯!”葉水清咬了咬唇角,小聲的說,“我二哥讓我給你帶句話。”
葉卿堯回來了?
是哦,算了下時間,葉卿堯可不是今天回來嗎?
阮半夏蹙了下眉,好奇的問,“他讓你給我帶什麼話?”
葉水清雙手在身前緊張的攪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小,“二哥說,說,銀子沒了。”
“轟”的一聲,一道晴天霹靂劈在了阮半夏的頭上,大白天好端端的,這站在自家門口,就被雷給劈了!
阮半夏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站在那愣愣的看著葉水清。
葉水清以為自己聲音小,阮半夏沒有聽清,她提高了一點音量,又說了一遍,“二哥說,銀子沒了。”
看著葉水清這幅做錯事的表情,阮半夏哪裡會懷疑,她抬起腳,就急急忙忙的朝著葉家跑去。
銀子,她辛辛苦苦賺的銀子竟然沒了!
瑪德,葉卿堯,看我不劈死你!
葉卿堯打發走葉水清幫自己報信,他轉身進了廚房,在廚房裡找了一圈,終於找到放辣椒麵的瓶子,他把瓶子開啟,手指在裡面抹了一圈,然後把手背在身後,不緊不慢的進了堂屋。
徐氏看見葉卿堯進來,趕緊站起身,拉著葉卿堯,殷勤的介紹著,“這就是我兒葉卿堯,你們住得遠,想必還不知道我這個兒子吧?”
“哪裡!”說話的是一個婦人,一看就是那種經常在農村裡幹活的,長得虎背熊腰的不說,就連聲音也格外的粗獷,聽得葉枝橋不住的皺眉。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