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以前一直覺得,自己是懼怕黑暗的,特別特別的懼怕。
沒人會喜歡黑暗。
可她現在卻突然覺得,這樣什麼也看不見了,也挺好。
這一切都是她的罰。
胡雪覺得自己該要用盡餘生去償還夜凌澤的。
夜凌淵摟著她,卻能感覺到她在顫抖,而這一切居然都是因為別的男人,他該憤怒的,但他不能,他該吃醋的,但他不能。
所以說,夜凌澤這個人,真的太有心機了,他所算計的實在太深。
他心知自己在雪兒心中的地位在什麼位置,也知道雪兒曾經對他,有隔著生死的愧疚,但畢竟他無礙地活在這個世上,可如今,他這樣決然地閉上眼睛,正如他說的那樣,他會在雪兒的心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比。
“夜凌淵,我不想吃下那顆丹藥,那是夜凌澤用命換來的,我怎麼能……”
她的淚水滑落,夜凌淵亦然是心疼的。
“葉沉,將此物收起來,再也不要拿出來。”走出宮殿外面,夜凌淵向葉沉吩咐道。
在走進去的時候,胡雪整個人縮在床上,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彷彿只要這樣就能規避一切傷痛了。
夜凌淵無奈地將她摟入懷中:“別難過,別難過……”
他安撫著懷中的人兒,這是他最愛的人啊。
“夜凌淵,我現在看不見了,什麼也看不見了。”
夜凌淵點點頭:“無礙,別怕,朕在。”
“夜凌淵,我現在什麼靈力也沒有了,就像一個廢人。”
他的雙臂緊了幾分:“莫怕,那麼雪兒便做一個廢人吧,總歸朕是會護著你的,不管你有無本事,朕都不會允許旁人傷你,欺你哪怕一分一毫。”
胡雪想起前世,有人曾問過一個問題,女人都沒有安全感嗎?
是的,都沒有。
她也是,沒有安全感。
可她在這一段感情裡又是自私而懦弱的,如今的她,這樣的她,如何能配得上夜凌淵這樣的人?
“不許胡思亂想。”
男人的話有點沉,有點冷,似乎已經看穿了她的所有想法。
“從前是誰說再也不會離開朕,除非死亡將我們分開?”
說著,像意識到了什麼似的,他的渾身僵硬:“胡雪,不管你再怎麼為他難過,朕也絕不容許你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否則……”
後面的話他並沒有說得多麼的清楚,可胡雪卻是明白的。
她的腦袋蹭了蹭他的胸膛:“你放心。”
她的聲音很輕很軟,卻沒有那種瘋狂的偏執:“你放心,我不會那麼傻,我不會的。”
不會再像從前那樣那麼傻了,她身邊還有重要的人,所以她怎麼可以有事?
那她重要的人要怎麼辦啊。
那些將她看得那麼重要的人要怎麼辦?
“我還有絃歌,還有長安,還有星辰,最最最重要的是,我還有你啊。”
可她無法嚥下夜凌澤用命換來的那顆丹藥,那會讓胡雪覺得自己就是個吞噬旁人性命的惡鬼。
好像不用了它,夜凌澤就依然沒事一般。
雖然這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但這都是她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支柱。
“阿孃!”
“孃親!”
胡雪聽見了孩子的聲音,渾身都有些僵硬。
她不想讓孩子們在這個時候看見她的狼狽模樣,不想給他們小小的心靈新增創傷。
可在胡雪想要將他們帶出去的時候,三個小子就已經朝她跑了過來。
“娘,你怎麼了?”
胡雪尋著絃歌的聲音看了過去,就聽見絃歌帶著哭腔的聲音。
真不好啊,這樣都看不見絃歌的模樣了,他們家絃歌那麼漂亮那麼美,她再也看不見了嗎?
“娘,你是不是看不見了?”
說這一句話的人是長安,胡雪雖然看不見他的模樣,卻可以想象他現在的神情,一定特別的凝重,和夜凌淵的表情一定是如出一轍的。
胡雪笑著對自家的孩子們道:“這麼難過做什麼,我又不是死了。”
夜凌淵怒道:“你若是再說起死這個字,便莫怪朕不客氣了。”
三個小孩兒哪裡曾經看見過爹爹這麼憤怒的表情。
他們家爹爹對外人那是冷酷無情,對他們母子四人那可是無微不至,幾時有過此等憤怒呢?
三個小孩兒都抖了一抖。
胡雪忙道:“好嘛好嘛,我就隨便一說,你千萬不要生氣,而且我只是說話沒有怎麼避諱而已,不要這麼當真嘛。”
夜凌淵的神情依舊是冷,絃歌和星辰看了一眼自家孃親,不由分說地拽起了自家阿孃的一雙手來。
胡雪一愣,就感覺兩個孩子在將靈力傳給她。
作為一個母親,怎麼能讓兩個這麼小的孩子為自己勞神?
胡雪拒絕她們的好意,可這兩個孩子確實倔,死活不樂意鬆手。
直到夜凌淵將他們兩抱開,彼時絃歌已經很虛弱了,她趴在自己阿爹的肩膀上:“父皇,你要照顧好阿孃……”
夜凌淵點了一點頭:“你們這幫孩子究竟在操什麼心?孃親這兒有父皇在,你們不必如此。”
最後,他差葉沉將三個孩子的帶回了屋子去。
胡雪依偎在夜凌淵的懷中,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的暖意:“真的很對不起,讓你替我費心了,真的很抱歉。”
夜凌淵嘆息:“你我之間從不需要如此客氣,你可知道。”
胡雪抿著唇抿出一個虛弱的笑來:“耽擱了你這麼長時間,真的很抱歉,朝中應該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吧,一直陪著我也不是個事兒,你快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夜凌淵心疼地看著她滿面發白的模樣,她的面板本就白皙,而今白皙的都快要透明瞭,呈著病態的那種白,叫人無比的心疼。
“夜凌淵,你去吧,不用這麼在乎我。”
她準準地在男人的唇上刻下一個吻之後,輕輕地推了他一把:“有什麼事情,快些去處理吧。”
夜凌淵心疼地看了她一眼:“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朝中確然有許許多多的事情,但是他真的放心不下他的小狐狸。
胡雪搖搖頭:“給我點時間好嗎?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起來的,現在先讓我睡一會兒。”
夜凌淵點了點頭。
夜凌淵走後,胡雪卻緩緩地站起了身來。
她不想待在這宮殿裡面,偌大的宮殿只會讓她一陣陣發冷。
她想到外面去,藉著絃歌和星辰給她的微薄的靈力,她能看見一些模糊的東西,但她剛才沒有說出來,不知是為什麼,她就是,不想說出來。
胡雪走了出去。
突然之間,她的腳步聽了下去,冷然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齊妃。”
齊雨柔看著她:“如今竟是連一聲娘娘也不願意喊了?”
胡雪的神色一冷,卻微微一笑:“我為何要喊你娘娘?你說話也真是怪。”
齊雨柔冷笑:“就憑本宮如今是妃位,而你如今,什麼都不是。”
胡雪冷眼瞧了她一眼,過了許久許久之後,她才道:“真沒想到宮中的妃子臉皮都這麼厚的啊,分明在暗中害了人,哦不,不是暗中吧,分明在明面上害了人,竟然還能這般沒臉沒皮的上來打交道。”
她真是累了。
累的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去跟她做一些虛與委蛇的事情了,哪怕是一個假笑也不願意。
她只知道,自己討厭這個女人。
齊雨柔的臉色一變,因為被人當面指出沒臉沒皮,換誰的心情都好不到哪去:“黎姑娘難道不知道有些事情,有些話,是不可亂說的麼?害了人?本宮害了誰?你麼?本宮害了你什麼?”
她冷笑:“這世道不管講什麼事情,最重要的都應該是證據二字,如今我是你們晉國皇帝的妃子,而我同樣也是齊國的公主,即便是皇上再怎麼寵你也不可能公然沒有證據就打我們齊國的臉。”
胡雪這下算是明白了。
她說呢,就憑夜凌淵那個性子,他心裡既然明鏡兒似的明白齊雨柔的心機與她的做法,居然如今還能放任她過得好好的,佔著個妃位沾沾得意。
原來都是因為這些。
但是看著齊雨柔這個狀態,胡雪就覺得她在夜凌淵那裡肯定也沒能討這什麼好去。
肯定是啃不動夜凌淵那根硬骨頭來捏她這個軟柿子了嘛。
可惜齊雨柔眼光不甚好,沒能看出來,她才不是軟柿子,要說,她也是個硬石子呢!是那麼好磕的嗎?
可是現在,胡雪並不想要放太多的心思在齊雨柔的身上,她想走。
見胡雪似乎是聽得不耐煩了,齊雨柔還以為自己膈應到她了,死活就不樂意讓她走。
胡雪冷了聲:“放開我,聽見了嗎?”
胡雪冷著神色看著自己被她拽的緊緊的手腕:“我記得齊妃從前就是用這種手法,借我的手,讓自己摔個大跤,讓別人都覺得我是蛇蠍毒婦是嗎?”
齊雨柔冷了神色,說起話來的語氣卻依舊溫柔的很:“你在說什麼呢,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的。”
胡雪被她不要臉的程度給震懾到了。
“事實是如何我們心裡清楚即可,有些話是不用說得太過明白,但我希望齊妃娘娘還是積點陰德吧,省得在這宮中的日後晚年悽慘,畢竟皇上對你……”
她的臉上出現了濃濃的嘲諷和鄙夷的神情,刺激的齊雨柔全身的血液彷彿又一下子衝到了腦袋上。
揚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摳在胡雪的臉上。
胡雪本身是攔得住的,可她不想。
她只是看向對面的不遠處,齊雨柔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的身後,心裡驀然地就有了些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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