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弦在大雨中狂奔。
她聽不到殷少擎在後面急切的叫喊,只能聽見豆大的雨珠嘩嘩墜地的聲響。
她的心懸到嗓子眼,這場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這個時候來!那些化石是她費了半天勁兒才挖出來的,要是就這麼被沖走了,不光她心疼,還是整個古生物界的損失!
“路南弦!”殷少擎追了過去,這段路還沒經過平整,四處都是石子和泥坑,連他跑起來都費一番功夫,何況路南弦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女人呢。
那幾個化石,對她來說真的這麼重要?
殷少擎不由得握緊拳頭,繼續往基地跑。
路南弦深一腳淺一腳,循著記憶中的路來到那棵大樹底下。
好在有樹蔭遮擋,那些化石都沒被沖走,但雨水來勢洶洶,再不搶救恐怕就來不及了。
路南弦二話不說,從揹包裡拿出密封盒,小心翼翼將化石一個個放進盒中。
狂風大作,暴雨傾盆,雨水像鞭子一樣抽打在她臉上,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路南弦,你在哪?”殷少擎聲嘶力竭的喊,“你快給我出來!”
“我在這!”她聲音從遠方傳來。
雨幕中他看到那個小女人在向他揮手,殷少擎幾步跨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你是不是有毛病?為了幾個化石跑過來淋雨!”
“我都已經收好了。”雨勢兇猛,路南弦只能用喊的,“在揹包裡,裝在密封盒中,應該不會發生質變……”
“我對這些沒興趣!”
殷少擎陰沉著臉,一把握住她手腕。
兩人又踩著泥濘的道路艱難的向回走。
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轟的一聲悶響。
殷少擎頓了頓,轉頭望去,那邊的山坡果然垮塌下來,泥石流順著崎嶇不平的山路迅速湧向這邊!
他拉著路南弦的手,加快了奔跑速度。
路南弦從沒經歷過這種事,心怦怦直跳。她只在電視上見過山體滑坡,沒想到這種災害近在眼前,人類便渺小而無助。
“快一點!”殷少擎催促道,“就快到停車的地方了!”
路南弦也想快,可雙腿不由自主的打顫,根本快不了。
跑著跑著,忽然腳下踩到石子,硌的生疼。
她忍不住大喊一聲,“啊!”
殷少擎只覺得手上一鬆,接著看到摔在泥濘裡滿身狼狽的路南弦。
他直接彎身,一個公主抱把她牢牢護在懷中,帶她往安全的地帶走去。
路南弦心頭一緊。
這個懷抱比她想象中溫暖許多,在這狂風暴雨之下,這裡卻是個平靜的港灣,讓她有無限的安全感。
她的小手緊緊摟住他脖子,耳朵貼在他胸膛,聽見那強有力的心跳聲?
“路南弦......”殷少擎低沉的聲音傳來。
“怎麼了?”
“你真夠沉的!”
若說前一刻還有點感動,此時她只覺得自己剛剛的感動極具諷刺意味。
她在心裡衝他翻了無數個白眼。
好在很快就上了車,兩人也淋成落湯雞。一上車路南弦就連打了幾個噴嚏,腳腕處的傷也傳來隱隱疼痛。
殷少擎發動車子,衝進磅礴雨幕裡。
......
衛謙從路南弦的房間裡出來,一抬頭就看到那張俊美而冰冷的臉。
“每次都這麼悄無聲息!”衛謙抗議,“哪天真把我嚇死,你都沒地方哭!”
殷少擎已經換上了家居服,脖子上圍著一根毛巾,頭髮半乾,目光淡淡道:“她怎麼樣?”
“沒什麼大事。”衛謙說,“就是扭了一下,不嚴重。我已經給她冰敷了,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就好。”
殷少擎低頭咳嗽幾聲,轉過身去。
“倒是你......”衛謙拍拍他,“你受的風寒不小,得趕緊驅寒。讓張嫂煮點薑糖水給你!”
殷少擎還是面無表情。
回來那一路上,他生怕路南弦有點什麼閃失,把所有能脫的衣服都脫下來給她披上。
路南弦淋了雨沒什麼,他卻咳嗽起來。
衛謙嘆口氣,輕輕一笑,目光別有深意。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殷少擎答應一聲,徑自走進書房。
路南弦休息到後半夜醒來,活動一下腳腕,確實舒服很多。
她披著薄衫悄悄走出臥室,正看到張嫂端著一碗薑湯上樓來。
“這是給我的?”路南弦一怔,“我覺得我還好,用不著喝這個吧。”
張嫂笑笑,“這是給少爺的。”
“他?他......生病了?”
“回來之後一直咳嗽打噴嚏,衛醫生說,讓他喝點薑湯。”
“殷少擎的身子骨也不是很強嘛!”路南弦小聲道,“淋了幾下雨,就病了......”
“路小姐,”張嫂笑眯眯的看著她,“少爺身子骨到底強不強,那還不是您最清楚?”
路南弦竟不知道該回什麼話。
張嫂一笑,她臉忽然紅了。
本是想來跟殷少擎道個謝,現在竟在門口躊躇起來。
“張嫂,”猶豫一下她說,“還是我給他送進去吧。”
張嫂痛快的答應,“那可再好不過了!”
路南弦接過薑湯,敲敲書房門,輕聲走了進去。
殷少擎正在處理公事,盯著電腦目不轉睛。
“聽說你有點不舒服。”路南弦把薑湯放下,“趁熱喝了吧。”
殷少擎瞥一眼,敲打鍵盤的手指驀然頓住。
“我是來跟你說聲謝謝的。”路南弦低聲開口,面色卻還是倔強不已,“你不光救了我,還救了我揹包裡的那些三葉蟲化石。”
男人薄唇抿成一條縫,深邃的目光裡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複雜。
他放在桌上的手擋了擋什麼東西,像是下意識不讓路南弦看到。
然而,眼疾手快的路南弦一眼就看見他手底下的那本書。
《古生物圖鑑》?
路南弦一愣,他怎麼會研究這些東西?
“殷少擎,”她指著那,“你看這本書?”
眼見瞞不過去,殷少擎繃緊了臉,冷冷道:“怎麼,不行?”
“不是不行。”路南弦有些想笑,“你不是向來討厭這些東西嗎,又幹嘛要……”
“討厭的東西,更要好好研究!”殷少擎繼續嘴硬,“經過幾千萬年的進化,土地下面不知埋了多少好東西。我多學點,以後開發土地時不至於把這些東西埋沒了!”
“哦。”路南弦點頭。
殷少擎看她一眼,又看到她露在外面的腳踝,雖然已經冰敷過也用了藥,可依然紅腫。
他腦海中立即浮現出她沒命的跑向大雨中,不顧生命安全搶救那些化石的場景。
半晌,他低聲問一句,“值得嗎?”
“什麼?”
“冒著生命危險,就為了幾個化石,值得嗎?”
路南弦怔了好一會兒,嘴角勾出一抹淺笑,平靜的看著殷少擎。
“當然值得。為了自己喜歡的事,付出再多也是心甘情願的。”
“可如果付出了,卻得不到回報呢?”
“那隻能說明,你全心付出的那件事,它並不喜歡你,不想跟你有回應。”
所以,人也是一樣吧。
什麼事都講求緣分。
殷少擎從前是最不信命的,如今他卻覺得,緣分一種自帶玄機的東西。
就像他和路南弦,只不過比陌生人多熟悉了一點。
“薑湯你記得喝,這是驅寒的。”路南弦說,“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房間了。你也早點休息。”
然而路南弦還沒走出門,只聽見一陣刺耳的電話聲。
殷少擎拿起電話,低聲說了幾句,眉頭輕皺,“……這麼說,轉交的手續延遲,沈家一時半會兒是得不到任何好處的。”
路南弦背對著他,腳步定在原地不動,耳朵豎起來仔細聽。
“還缺我的簽字?”殷少擎冷笑,“這個字我不籤,就這麼耗著,一直耗到沈家耗不起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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