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擎不是一般人,萬一他做戲做全套了,說不定真能以假亂真,她可以衝動,卻不能連累小辰。
思索半天,路南弦打算找套清潔工的服飾偽裝一下自己,先接近殷奶奶的病房再做打算。
可計劃進行得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順利,大廳有電梯直通頂層套間病房,她進電梯的時候剛好碰到一個女護士。
這護士手上端著的托盤上放著一堆小藥瓶,其中幾個都寫著“殷豔芳”三個字。
“殷豔芳”是奶奶的大名。
路南弦一路尾隨這名護士,正想著如何下手的時候,小護士去了廁所。
沒一會兒功夫,路南弦穿著白大褂出來,因為頭髮盤了起來,又戴著厚厚的口罩,一眼望過去根本看不出來換人了。
頂樓的只有寥寥幾個套間,路南,很快找到殷奶奶所在的病房,可離著大老遠,路南弦便看到,那間病房門口站著幾個黑衣大漢。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殷少擎怎麼可能放心得下殷奶奶一個人在這兒。
“病人該量體溫了。”路南弦挺直腰板走到那幾個人面前,她記得那個小護士的聲音又細又輕,因此也夾著聲音說話。
這些糙漢子根本不會在意這麼多,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便開啟門。
路南弦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見到了最想見的人。
殷奶奶緊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面色很不好看,手背上扎著吊針,吊針瓶裡的點滴一下一下慢慢淌著,融進奶奶的血液。
路南弦的心針扎一樣痛,眼淚瞬間止不住了,她捂著嘴,生怕哭聲引來外面的人。
“奶奶,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會生病呢,您不是一向身體都很好的嗎?”
路南弦壓抑不住顫抖著,無限的悔恨一股腦湧上心頭。
她明明不該走的,如果沒有離開,還可以在奶奶身邊照顧她。
“奶奶,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
“奶奶什麼時候怪你了?”就在這時,床上傳來溫柔的話音,路南弦猛的一震,不可置信的抬頭,連哭都忘了。
殷奶奶正面帶微笑的注視著她,除了眼睛有些發紅,臉色有些蒼白,還是之前那個樣子。
路南弦半天緩不過來,盯著面前這個和藹慈祥的老人,“奶奶,您,你醒了?”
殷奶奶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拉過路南弦的手:“傻孩子,奶奶知道你來,高興。”
“奶奶,你醒了真好。”路南弦撲進殷奶奶懷裡,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大嚎:“奶奶你嚇死我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咳咳!”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無形的壓迫感隨之瀰漫開來。
路南弦渾身一僵。
“路南弦,你可以啊,竟敢打暈人了。”殷少擎嘲諷一笑,彷彿早知道她會來這兒,“早知如此,我該讓個保鏢引你上來。”
這話說的,半分不將路南弦放在眼裡。
“奶奶,您身體現在怎麼樣,還好嗎?怎麼會突然生病的,是不是他又死您了?”
路南弦絲毫不搭理他,連頭都沒回。
殷少擎倒也沒惱,隨意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直勾勾盯著路南弦的側臉,“我兒子呢?”
不說這個還好,一提這個,路南弦哪哪兒都是氣。
“關你什麼事,那是我兒子。”
只要遇到殷少擎,她立刻從一個溫順禮貌的小白兔變身渾身是刺的刺蝟。
“奶奶,你讓他出去,我不想見他,只想看您。”路南弦趴在殷奶奶肚子上,賭氣似的說道。
殷少擎眸色一沉:“路南弦,我才是奶奶親孫子。”
“那又怎樣?”路南弦毫不掩飾眼底的嫌惡:“奶奶有你這樣的孫子是她的不幸。”
沒說幾句話,病房內氣氛便緊繃起來了。
殷奶奶見狀趕緊阻攔,先將殷少擎支了出去,又好生安撫了路南弦一番。
“奶奶,您還沒告訴我你身體怎麼樣了?”
“嗨,一點兒小……你這孩子就一點兒都不關心奶奶的身體,你又不是不知道奶奶身體不好,這節骨眼上還惹奶奶生氣。”
殷奶奶佯裝生氣的撒開路南弦的手,後者趕緊又拉住。
“奶奶,這次我真錯了,我不該丟下您不管。”
她完全沒發現,自己就跟那傻了吧唧的魚兒一樣,想都沒想就咬鉤了。
“你要是真的知錯了,就好好待在奶奶身邊別亂跑了。”殷奶奶眼睛一亮,話音有些迫不及待。
路南弦神色一怔,眼底浮現複雜的光線。
“奶奶,您說什麼我都答應,除過……”
“奶奶還能說什麼,奶奶都一把年紀了,最大的心願就是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你們兩個真是要氣死我了,這點願望都不滿足我。
你說這萬一,萬一我這次嚴重了,你連最後一面……”
話音未落,路南弦趕忙捂住她的嘴:“奶奶,快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路南弦眼圈有些泛紅,為難極了。
殷奶奶不忍看她這個樣子,揚聲喚殷少擎進來,給兩人叫了些飯食,有八寶鴨,紅燒獅子頭,清蒸大蝦,辣牛肉,燉烏雞,滿滿一大桌子全是路南弦愛吃的。
“快吃,你這幾天也辛苦了,瞧瞧這臉又瘦了一圈,黑眼圈都出來了。”
殷奶奶親自剝了個蝦放到路南弦碗裡,又給她夾獅子頭,戴著一次性手套幫她扒拉雞肉,還怕她吃不慣辣椒,細心得幫她把牛肉裡的辣椒一個一個挑了出來。
明明她才是病號,卻像是來照顧路南弦的。
“奶奶,您也趕緊吃。”吃著吃著,路南弦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米飯撥拉進嘴裡,一直嚼一直嚼,就是咽不下去。
殷奶奶沒注意她神情變了,還以為她不喜歡吃這些味道重的,又讓殷少擎去整了些清淡的菜餚來。
“奶奶,我知道您對我好,我也願意孝順您,可是,我對不起您,之前答應你的事情,可能沒法做到了。”
路南弦勉強吞下一口飯,擦了擦眼角的淚,迫使自己說出這些絕情的話。
她並不是沒有察覺,殷奶奶的病情根本沒那麼嚴重,沒準根本沒病,這一切百分之六十的機率,都是殷少擎為了引她過來,特意設的局。
“有些事情已成定局,再強求也沒用。”她說的是自己跟殷少擎的關係。
殷奶奶笑容一僵,渾濁的眼睛裡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失望。
漸漸的,她老人家眼圈兒竟也紅了,拉著路南弦的手,拍了拍,哽咽著,就是說不出話。
“孩子,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路南弦心頭髮酸,低下頭不敢直視這個老人的眼睛,良久,才慢慢道:“奶奶,您覺得這是我給他機會就能解決的事情嗎?
他從始至終就沒把我當回事過,還一直覺得我害了他心愛的人,一次次認定我是罪魁禍首,這樣偏執的一個人,誰又能輕易改變?”
她說得不假。
殷奶奶自然也清楚其中利弊,可她實在捨不得放走路南弦,現在唯一能留下她的方法,就是繼續裝病。
“那好,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再強求了,哎呦……”
話還沒說完,殷奶奶直接扶著額頭倒在床上,嘴裡一直喊著“疼”。
路南弦嚇壞了,立馬衝出去叫人。